大家瞧了,都笑道:“这个好,她原也配兰花。”又趣紫鹃:“我们只说笑,现瞧着,果真是一对儿主仆,你念着她,她也念着你呢。就这一盏酒,也须得两个同吃,倒跟我们不同。”
紫鹃瞧见不是芙蓉,便将先前满腔的疑虑放下大半,斟酒与黛玉一杯,自己也倒了一盏,一并吃了。黛玉就便掷了个二十三,该着湘云。
湘云笑着,揎拳掳袖的伸手掣了一根出来,却又是海棠,题着“香梦沉酣”四字,又有诗道是:
只恐夜深花睡去。
黛玉笑打趣两句,引得众人笑了,偏下面注曰道:“既云‘香梦沉酣’,掣此签者不便饮酒,只令上下二家各饮一杯。”
喜得湘云拍手笑道:“阿弥陀佛,真真好签!”恰好宝玉是上家,黛玉是下家。紫鹃瞅见,也不管旁的事,先伸手提壶斟了两盏,先递给宝玉,瞅着他饮下,这才又递给黛玉,劝道:“袭人与我说了,今儿备下了羊奶做得甜酪,又好克化,又能暖胃解酒的。姑娘吃了这一盏,就等一刻,竟先吃两口才好。”
这些琐碎事体,黛玉自身子将养好后,多是听她的。有这一句,她也不觉怎么,就吃下了酒,笑着道:“那可快些儿,等会子或有陪饮,或要共贺的,倒没趣儿。”
紫鹃答应一声,起身往袭人处问了两句,再出去一会儿,回来就端了酪来。
这会儿正是麝月掷了个九点,数到香菱。
紫鹃一面看着黛玉吃了两口奶酪,一面问身边的晴雯,听得说湘云之后就是李纨,抽的是梅花,心里默默算了算,总觉得有些说不出的滋味儿。
后头邢岫烟抽中了石榴,晴雯抽中了梨花,又有袭人早就得了桃花,这一时有变,一时无有的,引得紫鹃心头思虑不休,只没个头绪。
那边众人全不知她心里所想所虑,只管顽笑,还是后头林之孝家的几个女人又过来问了两句,且时辰已是迟了,众人才各个散了去。
紫鹃自是搀扶着黛玉一并回去。
路上灯盏摇曳,烛火晕黄。黛玉难得吃这几盏酒,两颊霞飞,双眸微湿,兼着夜深露重,虽则穿戴齐整,整个儿拢在斗篷里,但她身形纤巧,一阵夜风吹过,也是摇摇摆摆,颇有些不胜之态。
见她如此,紫鹃也只得收拾了百般思绪,扶着她慢慢行至潇湘馆中,又着人快打热水来,预备梳洗了早些安睡下来。
黛玉反拦住她,因笑道:“吃了这两盏酒,再被这热气一熏,越发上头了。倒不如先坐一坐,且吃两口俨茶,等会子再睡也不迟。横竖今儿必要睡迟了的。”
紫鹃听了,便命烧水烹茶,又着人先备下热水:“等会子要用,便可用了。”说着,自与黛玉去了钗环,散了头发,只松松绾个慵妆髻,那巾帕擦了手,也就罢了。
那边藕官已是烹了茶来,用小茶盘端过来,又揭开盖儿轻轻吹了吹,拂去上面浮沫,才递给黛玉。
黛玉吃了两口,也就放下了,先问了瑞哥儿的事,听说照旧读书,业已休息,也无旁事云云,便点一点头,且问紫鹃:“今儿占花名儿,只瞧着你一惊一乍的,不是你素日的性情。这究竟是怎么了?难道这也有什么不妥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