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向耽心虑后了许多日,贾环那里一点话也没有,倒是紫鹃悄悄过来,又与自己体面,又没有指摘半点,彩霞听话知情,心里早已是又羞愧,又动摇了。
有了这些,后面再听紫鹃婉转相陈,暗示贾环不可靠,不得已要离着远些的话。饶是与贾环好了一场,她也不免移了心思。
是以,沉默了半晌,彩霞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拉住紫鹃,含泪道:
“我如今也知道了,多半他未必得靠的。只咱们女孩儿,跟一个人便是一个人,纵然上了当,失了脚,也是要认的。不然,哪里又算个人呢?”
旁的也就算了,听到这种类似从一而终的话,紫鹃却不免冷笑,因道:
“你要说旁个,我也不敢议论,到底各人有各人的情意,说不得对错两字。但若说这个,我实是要说一句——难道是个贼,也须跟着一辈子?依着我说,竟是做个踏实安稳的好人,强如这个。”
说到这里,她再看彩霞一眼,见其含泪垂首,似有动摇,终究叹了一口气,说了两句体己话:
“我本是不想议论环哥儿,也不为旁个,只为你一片情意,终究也是难得的。只是说到这份上,再要拿着虚话遮掩,也不是咱们的情意了。纵然不提我们姑娘,也不说宝二爷二奶奶他们,就环哥儿,依着我看也不是终身之靠。”
说着,她便将旧年贾环偷跑出去,杀人之后,劫色劫财的嫌隙细细说明白了。
这一桩事,彩霞也隐隐听过好些说头,只是身为王夫人的丫鬟,想着要听,什么风言风语听不得,又哪里有说贾环的好话的。是以,各种相互矛盾的流言,她又心里偏向贾环,倒将这事含糊不提,至今都不甚留意。
如今紫鹃细细将里头的事说完,又有人证,又有细节,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且她为人品性,彩霞也是深信的,这么听了一通,终究变了脸色,吶吶道:“怎么可能……他、他真个这么做了……”
“好话说,疏不间亲。”紫鹃轻声道:“我也没有旁个凭证,不能对质的。不过说与你听,全了自己的心罢了。你信也罢,不信也罢,终归自己留意些。”
她这样温声细语,一意为自己打算,彩霞想着紫鹃待金钏儿的种种,拿着比贾环待自己的模样儿,终究握住了她的手,咬牙道:“你放心,我虽糊涂,也知道好歹的。他果是这么个人,我再要糊涂下去,又有什么趣儿!”
说罢,她越发凑近紫鹃,挑拣着将贾环的一些个事说与紫鹃——有些要紧的,她终究不忍心,并未提及。
紫鹃一一听了,也细细记在心里,却在最后嘱咐道:“你是个明白人,大约的事也不消我去说,自然知道的。只是凡我能做得到的,你只管说,我自然尽心尽力的。”
彩霞垂头应了。
紫鹃又细细宽慰了许多话,因着小丫头过来,道是王夫人唤彩霞过去,两人才收口不提,各自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