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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尤三姐一听贾琏,心里便是一沉,却也知道这事不能露出痕迹,当即按下急切,且凭着太医诊脉开方。那太医瞧过,却道这三姐脉象安稳,只消细加调养,安心待产,就再无不妥的。后面他又说了些要紧的关节,留了一剂安胎方子,这才辞了去。
看诊的银钱不必说,柳湘莲并张茂律两人还亲自送到门外,又瞧着这太医上了车马,目送远去了才做罢。
后面回来坐下,略吃了两口茶,张茂律说两句温寒闲话,自觉已是完了二姐嘱托,便辞了去。
是以,三姐也没能套出话来,她岂能不急的。
又因身子安稳,吃了一剂安胎药,她便百般劝动了柳湘莲,强自坐了马车,且去瞧姐姐尤二姐。
那尤二姐见着妹子,也是有些吃惊,唯恐她磕着碰着,忙命两个小丫头搀扶着,又着人取来软垫靠枕一类,细细安置了,这才叹道:
“你已是将将八个月的身子了,还只不管不顾的。我安生在家,能有什么事,纵有一点不妥,也自然请医吃药,调养过来也就是了。”
“我有一桩事,须得问姐姐,不然我这心里过不去。”尤三姐也不吃茶,瞧了瞧那两个小丫头,便与二姐示意。
尤二姐不知就里,只说有什么要紧的大事,忙打发了小丫头,方悄声问道:“出了什么事,倒让你这么着?”
“还能是什么事,我的姐姐,你竟糊涂了不成?”尤三姐长叹一声:“那琏二爷,又是怎么回事?你这一根藕丝不断,我如何能安心?咱们姊妹自小耳鬓厮磨,无话不说,无话不谈的,自然是你知道我,我知道你的。前头太医的事,我一听便知道有事,你还只问我!”
二姐花容微变,半日才道:“我原在家中安坐,老爷并我们爷请了人来,我又能如何……”说着,便将贾琏过来的事,粗略提了一回。
要是旁人,听了这些缘故,自然也就被搪塞过去,只说自己想多了。
但尤三姐是哪个,自来深知二姐的秉性,当即便道:“姐姐所说,原系常情,我也不能驳回。只是一件事,我须得问明白——你果然与那贾琏断情绝义,再无一丝旧情?若没有,那是妹妹糊涂,竟错看了姐姐。若是有,还请姐姐想一想旧年的种种难堪。再念一念如今有夫有子,眼瞧着一家和乐在望的好处,千万善自珍重才是!”
她说得极直白恳切,二姐听得两颊通红,复又一片青白,因含泪道:“妹妹眼里,我便是这么个荒淫的妇人不成!”
“旁人若说这话,我自与他拼命,但咱们姊妹之间,有什么说不得的?”尤三姐并无半点刺破姐姐后的犹疑,双目凛凛犹如霜雪,口中几句话,犹如刀剑出鞘直露寒光:
“旧年说来,咱们姊妹,说着好听,那是亲戚。细细论来,也不过是粉头一般,叫人哄了去作践的。真叫世人口中算来,你我生来不幸,又不知教诲,算来都是淫奔不才之辈,说不得什么贞洁烈妇。不过后头得了巧,拼了命,方从那一处龌龊污泥里挣脱出来,重做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