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王夫人念着薛家这边,宽慰贾母几句,便起身辞了去,先去回了贾政,说是如此,而后便请来薛姨妈并宝钗,将内里的事说与她们。
薛姨妈倒还罢了,宝钗博学多知,只是世情历练得少,不能拿得准,一听王夫人这话,心底便安稳了三分,一面与母亲一并谢过王夫人,一面暗暗松了一口气:终归有个妥帖的法子了,再要没个准话,只怕嫂子那里又要兴出事来。
有这个隐忧,宝钗便多问了两句。
王夫人便将贾政先前的提议说了,又言贾母的意思,末了才道:“蟠儿虽糊涂,做错了事,咱们到底也要为他周全,终不能使他陷于险境,只能暂且罢了。现今衙门那里虽还含糊着,老爷却也说了,明日带宝玉走一趟,替你们说说情。二来,贾雨村现是大司马,又协理军机的,论来也是军中的人物,他出面做个和事的,想来一个上官怎么也有个体面在。”
这一番话说罢,薛姨妈并宝钗都是心中松快,忙起身再四谢过。
王夫人道:“咱们姊妹姨甥之情,论这个,就是外道了。只盼往后蟠儿有了这个教训,从此后改过了要紧。这一而再再而三的,终究不是个事。不说这京城里多的是体面人家,单单是寻常百姓,到底也是性命相干的。”
她从未这么言语过,薛姨妈听了,也是红了眼圈儿,又觉羞惭,应道:“我如何不知道这个,只是拘不住这没笼头的马,倒让这小畜生越发放肆,甚个事都做得出来!”
这么痛骂了一通,王夫人听得也有些喟叹起来。
她也有宝玉这么个儿子,因贾母溺爱,本人秉性,常有拘束不住的艰难。虽说这两年略好了些,到底也有不遂意的地方。她自然也能体味薛姨妈的难处,是以,王夫人听了两句,反倒劝道:
“你的难处,旁人不知道,我如何不知?旧年老爷怎么教训宝玉的?我原与老爷也是一个心,只是他自小宠溺惯了,又生出一种古怪癖性,百般扭转不过的。也就这两年略好了些,到底没有改过的。
自我看来,这哥儿却与姐儿不同,性情古怪也是有的。只年纪大些,或是有了媳妇,善加劝导,竟还好些。旧年琏儿那小子,也有些习气,后头有了凤姐儿,如今也渐渐平和了些。
我听说蟠儿媳妇现今也改过了,倒比旧年好些。何不与她商议商议?若能辖制住蟠儿,就是她性子急躁些,倒也罢了。”
薛姨妈听了,沉默了半日,才摇头叹道:“不提她倒还罢了。”
说着,她便将先前事发,自己等人如何言语行动,夏金桂又是怎么个模样儿,粗略说了一通。
旁边宝钗垂着头没有言语,倒是王夫人有些听怔住,半日才道:“她竟是这么个心?”
“我的姐姐,你瞧着我并宝丫头,哪个是好辖制人的?”薛姨妈叹道:“就是蟠儿,莽撞糊涂是真,却也不是好管人好辖制人的性子。偏这媳妇,却有这么个秉性。如今又明里暗中的闹腾,只说自己要守活寡。外头的事还没料理齐整,她在里头已是闹了个不可开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