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姐如今虽管家,这些个事,旧年却是王夫人料理的。这会子不免要回了贾赦、贾政两处,得了应允,又请贾琏在外,自己并探春两人在里头着人盘算清点。又有黛玉、惜春两人,也帮衬着料理事体。
那乌进忠早写了各色孝敬供上的粮米等物,不过着仆妇等人清点入库,原是小事。只是今岁收成,就比旧年减了二三分,休说凤姐等人面沉如水,就是外头的贾琏一看,也要抱怨。
乌进忠少不得将里头的艰难诉说一回:“小人不敢欺瞒,原是这年景一岁不如一岁,倒有一半的田地,竟要赔损的。偏又添了许多流民强人,常有劫掠,一整年竟没个歇停!小的们只好打点人手,百般防护,连着过来的时候,差点也被一伙强盗劫了去!幸而,带的人手多,又与那边府里的管田庄的兄弟一并走,虽死伤了几个,到底还护住了。”
这话一出,贾琏也是吃了一惊,忙道:“什么?竟还打死了人!”
“怎么不是!”前头乌进忠便说了一通天灾的话,只是贾琏并无十分理论,如今再见他倒在意这个,忙将里头的艰难险阻描绘了十分出来。
贾琏听了,倒是有些嗟叹,面上的不满也消散了大半。
乌进忠拿眼角余光窥探两下,心里便松了,忙满口称是,正要告退下去歇脚,忽然里头出来个婆子,问他今岁究竟有什么天灾,又有哪里的人祸,竟要列个条陈的样子。
这是从来未有的事,他不由一怔,脑中急转,口里已是应道:“一时理论起来,小的也不知如何说起。这会子想来,也只几件大的还记得明白。”
说罢,他便将那几桩粗略说了一回。
那婆子听了,进去回了话,出来便道:“奶奶姑娘们说,如今天色已晚,你也受累了,这些个事,也不急于一时,竟安生歇下。明儿后儿得空,列个条陈送进来便是。”
这乌进忠听了,忙垂头答应了。
婆子进去,自然回了话。
才说完,就有贾琏进来笑道:“你们倒精细,连这个也要个条陈的。”
一听这话,凤姐便看向黛玉,笑着点头道:“原是林妹妹说的,道是她那里都是这么定的,我听着倒是有理。一应灾情如何,又有什么强人,总要有个条陈,细论明白才是。不然咱们也只凭他们说去了。”
黛玉忙谦逊道:“我倒不理论这个,只听紫鹃那丫头向日里这么料理,便多问了一句,倒不知府里的规矩,原是不同的。”
“这却好。”探春道:“一应都有细故,查起来也明白,便是编,首尾相合,也是难的,又现有例证,一查自然明白。”说罢,她看向黛玉:“我素日看紫鹃,差不多的人都不如的,如今瞧着,果然是。”
“倒论不得这话。”黛玉一笑,将这话岔开:“只那乌进忠,倒似有些藏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