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说着,那边春纤已是捧了个青釉净梅瓶,里头一汪清泉,也是现汲来的,犹带三分寒意。紫鹃将这红梅插入,稍作整顿,便放在床边几上,凭黛玉赏玩:“这瓶中水还有些寒意,姑娘且不要碰,只看这花便是。”
黛玉笑着应了一声,细细端详这红梅花,见着花枝灿漫,躯干蟠虬,古拙之外,另有一番秀丽之色,不免点头:“这一枝花,怕是要挑拣半日,才能得来的。”
一行说,一行出身,回过头不免多问了两句:“这两日不曾见面,三妹妹可还好?昨儿我往凤姐姐处去,回来原该往她那里坐一坐,偏偏吹了风,又恐受寒,只得回来了。”
“三姑娘瞧着倒好,只是受了些气恼。”紫鹃自己倒了一盏茶,正吃着暖暖身子,听了这话,便顺口道:“姑娘过去,怕也是对着抱怨的。”
“你这蹄子,又混说什么。”黛玉听了,便啐道:“我好好儿,抱怨什么?”
紫鹃摇了摇头,且将今日探春、平儿、素云三人所说的话,说与黛玉,因又问她道:“姑娘,你且听听这些,倒不好抱怨?咱们屋里也是图省事的,可这些日子,零零碎碎的事,也是出了几件。说要恼,自然有些说不上,说是一概平常,只怕心里也过不去。”
提起这话,黛玉也有些默然,倒将前头瞧见这梅花的三分喜悦,消去了大半。
那边紫鹃犹自道:“咱们倒还罢了。说是亲戚客居,姑娘也是自小依傍而居的,竟也知道这里的事,往后又这么着,总归在这一处的……那边李婶娘并两位李姑娘,正经不过小住几日的亲戚,忽然遇到这么些事,还不知怎么想呢。”
黛玉听到前面几句,尤其是往后又这么着,总归在这一处时,也知道这是说她定下婚事这一桩,不免红了面,但听到后面,也是蹙眉起来。想了半晌,她才道:
“这等事,也不过尽心罢了,旁的不好多说。正巧我得了这些话本册子,往年她们姊妹在时,也多爱看这个的,倒不如晚饭那会子,挑拣两册送去。到时候你再问一问素云。若妥当了,自然再好不过,若有什么药添补的,只管回来告诉我,总归多个人出主意。”
才说着,忽见外头帘子一动,却是宝玉并瑞哥儿进来了。
宝玉犹自笑道:“什么出主意?”
见着他们,黛玉不由得微微含笑,一面着人送热热的茶汤来,一面笑道:“你们这会子怎么回来了?”
今日宝玉得空,便带瑞哥儿一并去南安王府走动,一则姻亲人家相互走动,二来也是彼此亲近。
宝玉笑道:“原是他家忽然有要紧的宾客登门,我瞧着也不好多留,便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