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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她打趣起来,宝玉也有些撑不住,摆手道:“你竟也胡沁这些起来!”
惜春犹自道:“我怎么是胡沁?依着我说,薛大哥这一桩婚事做罢,倒还是好的。因为他的事,连宝姐姐那样聪敏人,都吃亏受累不小。何况姨妈,原也是心慈意软的人。”
说到这里,不等宝玉言语,她便又幽幽一叹:“前几日听大嫂子说,那边两位李姑娘也说亲了,纹姐姐更是说定了亲事。我屈指数了数,咱们这园子里的姊妹,独宝姐姐年长,尚未论定亲事,怕也是为着这个也说不准。”
听见说亲事一件,宝玉便有些不自在,因咳嗽了两声,才自道:“没得说这话作甚么?”
惜春便横了他一眼,因道:“说到这个,二哥哥便不自在,倒忘了过不得几日,你并林姐姐便要结鸾盟,定终生的喜事?”说得宝玉也有些讪讪了,她才叹道:
“罢了,我也是白不自在——原是从妙玉那处出来,听得说她得了江南那边的书信,竟要起身归乡,说不得便要还俗,重做女儿郎……”
宝玉听了,不觉一怔,忙道:“这又从何说来?不是她师傅临终说,命中不宜归乡,只在京中等自己的因果么?怎么忽而有这话!”
“她原就是带发修行,并非入了空门。”惜春却颇为明白:“只是身体病弱,不得已为之。如今身康体健,重做闺阁小姐,也是常情,倒也不算出奇。”
虽这么说,她神色间却颇有些怅然之色。
宝玉也知道,自己这么个妹妹,素日于佛道颇有留念,虽是闺阁秀女,却常有修行之心,园中姊妹中也只她与妙玉最相契合。如今忽听说这事,这一番神色言语,也是份里应当的。
然而,有了这话,他这心里便更添了三分伤感。一时将惜春送回暖香坞,他自己往园中各处徘徊,见着秋爽斋等几处庭院,萧瑟寂寞,不过几个洒扫看管的老欧婆子等,不免更添了徘徊瞻顾之意。
还是后面麝月见着天色渐晚,因寻出去,才将宝玉唤回,又说及黛玉等事,才让他渐渐回转过来。
宝玉犹自感慨,因道:“如今菊花正好,若姊妹们都还在园中,这会子又可做诗社了。”
麝月取了热热的毛巾,且与他洗脸,听见这话,倒是笑将出来:“二爷虽与姊妹亲厚,也没得强留的理儿。倒是林姑娘从此往后,便可与二爷一处,说诗也罢,下棋也罢,都是好的。”
见说及黛玉,宝玉面上也露出几分欢喜,因又寻了两册书翻了翻,虽还有几分烦闷,终究还是安然睡下了。
谁知到了夜里,忽然听见外头喧哗,连声叫喊不绝。
宝玉从睡梦之中惊醒,推被起身,一面忙问什么事,一面弯腰将靴子提起,便要往外头打探。麝月见着,忙取来薄斗篷与他披上,一面劝道:“二爷仔细风吹着,什么要紧,先打发人去问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