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到了这处院落外,她分明听见里头一阵轰然大笑,从那花木阴影中探头最后看一眼,便见着贾环伸手拍着一人的肩膀,正手指着大观园那方向,面带冷笑,不住得说着些什么。
她心里顿时有些沉甸甸的冷意,却也不能如何,只得抽身出来,寻到那已经急得团团转的婆子,且往贾政所在的屋舍过去。
那里贾政已是听到回报,正侯在那里吃茶,及等紫鹃进来行礼,他才点一点头,因道:“你们姑娘打发你过来,可是为着今日去大狱的事?”
“是。”紫鹃垂头束手,恭恭敬敬将狱中所知种种,一一道明,只将凤姐悄悄告诉的那些话,暂且掩下不提,只说二奶奶还有些私话儿,托她告诉平儿。
贾政听得前面种种,已然是心中悲痛,多有追问探问,十分伤感。后面听见紫鹃说凤姐有私话,倒也不觉如何,反倒有些喟叹:“独她一个儿女小的,如今琏儿也去了,岂能没几句私话?唉,也是时也命也。”
这却是感慨贾琏得以脱逃,最终却所信非人,惹来杀身大祸这一桩事。
紫鹃听了,一句多话也没说,心里却想:贾琏虽然人品尚可,可有意勾引尤二姐,被她夫家告发,倒也不算十分冤枉。只是这里又有凤姐插手,他也不知张家晓得这一件事,论起来,却也有些叫人唏嘘了。
虽这么想,她却只是提了一句黛玉知道贾琏亡故一事,因不能前来,托她代往灵前吊唁。
贾政自无不可:“原是应当的。”说着就叫来小厮,吩咐往园中传话,且叫平儿过来,却又回头与紫鹃道:“这里几桩事,如今我们拘在家中,竟也不能料理,只能书信带出,使你们姑娘帮衬着料理了。”
紫鹃一怔,忙道:“老爷的吩咐,我们姑娘自然要尽心尽力的。”
“也不是旁事。”贾政叹道:“蓉哥儿顾念夫妻之情,托我料理和离的事,原是两家姻亲的情分,我虽无能,自也要与他处置了。至如四丫头的事,一发是要紧的,嫁妆一件倒还罢了,如今也说不得财货的事,倒是那谢家……咱们家便结不成亲家,也不能平添一仇家,如今这情势,齐大非偶,做罢了也就做罢了——少不得也要书信一封,将这事提一提,且听他们言语。”
这些话都是情理中事,紫鹃虽有些诧异贾政决断得快,却也没说什么,只垂头应承。
那贾政便命人取来笔墨,自己研墨提笔,展纸慢慢写来。
紫鹃侯在一侧,也不敢作声,连着呼吸声也有些放缓下来,只瞧着贾政面色悲戚,缓缓写着什么。等了半晌,他仿佛又觉得不对,忽得伸手将纸张扯下,搓揉成一团,仍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