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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沉稳而平和,仿佛说得不是什么生死,而是下一顿吃什么饭菜一样。
好几个人的呼吸顿时粗重起来。
贾政的声音忽然传来:“说得不错!事到如今,真是没了性命,也不过是命数罢了。有什么可怕的!”
黛玉与宝玉手握住手,紧紧靠在一处。
虽然先前奔到这里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惨嚎声,看到的那些火光,都历历在目。但她的心,却在这幽暗的地下,渐渐平静下来。
她在失去父母的时候,孑然一身,看着天大地大,无处可栖,所以生出一种喜散不喜聚的脾性。可单是个人,谁又情愿如此呢?只不过是怕聚是欢喜,散时更添离愁罢了。
但这时候,若果然天意要绝了他们生路,自己却再不必与在兹念兹的人分离。至多,也不过是一并共赴黄泉罢了。
这又有什么可怕的?
想到这里,她的声音低缓而有力,只道:“取了罢。大家安静些,也就是了。”
声音落地,紫鹃将那紧紧塞到里面的布团拿下,外面的风声,新鲜带着泥土的腥味,便带着似有似无的哭声叫声,传到了里面,扑到人脸上。
分明只是两寸有余的铜管,又隔着墙,又隔着土,里头挨挨挤挤的人,分明不能感受到多少,却在这个瞬间,人人都觉得一道寒风刮过,使人浑身都有些战栗起来。
紫鹃守在这铜管边,静静听着外头动静,及等夜深了,方换了晴雯等三四个人:既然白日里能劫掠,多半夜里也能消停些。
饶是如此说,她每日里也只是睡三个时辰不到,便又守在那边,浑如一块雕塑般静静伫立,竟不怕外头那些响动。
一日如此,两日如此,等到了第三人,里头的人,看向微微光亮下,紫鹃那半张模糊不清的脸颊时,竟不知怎么的,平添了许多安心。又因着一日两日担惊受怕,都没了着落,饶是白日里,也各个有些昏沉沉得似睡非睡起来。
然而,待得第三日,忽得外头传来一阵巨响。
几个昏睡的人,吃了这一惊,差点惊叫出声,还是紫鹃早有所觉,立时拿布团塞住铜管,低声喝道:“快将睡着的人都叫醒过来,不许高声,不许吵嚷,胆子小的先拿帕子堵住嘴!这时候高声,万一叫外头那些畜生听见,大家都要没命!”
几声呵斥下,人人都警醒过来,相互摇晃周遭的人,不过半盏茶不到,便满室犹如死一般的寂静下来。
紫鹃方将那布团重新取出,拿耳朵靠在铜管处,静静听外头的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