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不知这些粮仓还存有多少粮草,可有了这些地方,众人自然也心安了些。后面商议筹措粮草,各人先捐出一些米粮支应,以招揽勇士,发放民众,倒也比前面顺遂些。
各人或出银钱,或出粮米,又有知道几处遭了难的高官显爵人家,估量着有储藏的,也一一纪录明白。
如此筹划既明,众人便各领了差事,将事一一料理停当。
往后,这里头或有些不能理事,有所差池的,因说定每日归总,也能瞬息发觉,再行委托,倒是比旧日更觉方便迅捷,任人以明,且是后话。
旁人且不论,单单这日,贾政回去后便闷闷若有所失。
宝玉扶着他往屋中歇息,虽觉察出一些,却不知缘故,只说还是为局势担忧,便宽慰道:“俗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虽说局势难明,老爷竟也不要太忧虑了,倘或因此病了,却叫我们怎么办?越发要人心慌乱,不知所措了。”
“你明白的事,我反倒不明白?”贾政照常要呵斥的,但看着贾宝玉也减却旧年精神,面色不华,不由想起先前在地下时,他一面护住黛玉,一面拦在自己身前的情景。
虽说彼时并不曾见着他神态,但原是父子,又是那等时候,一举一动,焉能不留神挂念!
是以,虽然贾政自以严父为训,自小待贾宝玉十分严格,这会子也再说不出什么饬责的话,反倒她长叹了一声,伸手拍了拍宝玉的手背,叹道:“为父只是怕,怕自己不能立身守正,旁人耻笑也就算了,却不免带累你们。”
贾宝玉一怔,想了想,却问道:“老爷这话又如何说来?”
“这京师城破之前,我是拿准了主意,一身赴国难,也算不负祖宗遗泽,朝廷恩德。”贾政喟然长叹:“如今茍延残喘也就罢了,现今竟为着种种形势,倒要与那李严相联络……日后或因此得了官,却又叫我有什么颜面教训你们?便是先贤大德的经义,你们也不能入耳了。”
这话一说,宝玉已然明悟过来。
他思量了半日,终究与贾政拱手道:“老爷为着什么,我们深知的,岂能有旁的疑虑?就是临时做了一个官儿,又有何妨,终究能辞了去。那这些,为阖家阖族乃至京师有所助益,旁人纵然有话,我们岂能不知青红皂白?老爷只管放心。”
他说得这些话,迥然不似旧年形容,贾政听着,心里大为快慰,因又道:“这些时日以来,你随着那江公子,果然越发明白了。也罢,我也是老朽一般了,理论这些虚名作甚么?只消你们成器,往后再不必忧虑了。”
这么说罢,他又要细细讲一讲今日父子两人所要负责的事项。
贾宝玉已然道:“老爷劳累了一日,还请暂且安歇半日,旁的事,明儿江大哥他们过来,大家一起商议明白,岂不妥?”
贾政听了,也觉有理,当即点了点头,又想到黛玉等人,虽是女流之辈,却也读书知事,况且如今料理家务,也须知道外头的情景,便吩咐他道:“这倒也罢了。只是你出去后,与你林妹妹她们须细说明白,也省得他们不知外头的情景,或有什么事,竟不能筹措料理得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