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本话都说不利索了的,她这会儿又忽然变得口齿清晰起来,只是谁也高兴不起来。
毕竟,这将临死的人,都有那回光返照一说。
屋子里呜呜咽咽的,顾小碗也跟着哭,“三姐是我,我来了呢!”
顾三草干裂没有血色的嘴唇抿起来,因牙已经掉得差不多了,所以看着嘴巴瘪瘪的,“你来了,就好了,我就想见一见你。”
“你好好的。”顾小碗不知道说什么,因为她能清楚地感觉到前一刻还大力握着自己手的这只满是黑褐色斑点的手,如今力气正一分分消散而去,这是她第一次清楚又直观地感受到了自然死亡情况下,生命是怎么消失在眼前的。
顾三草继续笑,这个时候声音已经含糊不清了,似说了一句‘你也好好的’,然后那握着顾小碗的手就慢慢松开,最后重重地落在了床沿上。
这一幕发生的时候,大家都像是被时间静止了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就这样落下去,直至片刻后,才像是回过神来,呜呜咽咽的哭声不止,好不悲切。
顾四厢一边哭,但到底如今上头的姐姐们几乎都不在了,虽素来都是顾小碗在掌事,但如今她也是强撑起来,指挥着两个侄儿和侄儿媳妇,喊他们各自去拿纸烛来。
还要赶紧给顾三草收拾整理,趁着这会儿她手脚还未彻底僵硬,将老衣裳给换了。
原本是昨儿就要换的,谁晓得昨天她忽然精神了,大家一高兴,都只盼着她同空相一样,没准好起来。
哪里会晓得,走得这样干脆。
好在她两个儿子都成了家,那一开始韩桐儿嫁给苏秋子,虽说是为了逃避奴才命,不背关在那村子里种田,但这时间久了,两个年轻男女得了这层亲密关系,少不得是要凑在一处,一二来去的,就是两块石头也是能热的。
何况是两个年轻活生生的男女呢?
如今自然是做成了真夫妻,而她爹跟着青龙军走后,就杳无音信,后来又听说战败了,自是不敢再提一分,就这般茍且地活着。
只是她和东门莺莺虽是以这样出嫁的方式出来了,她们俩各自的娘却还在那村子里困着。
因大家都是沾了顾小碗光得了肥头县的户籍,所以原本韩桐儿和东门莺莺是盼着顾小碗来,求她的。
不过现在婆婆走了,大家都在伤心难过之际,她自是没有提,跟着郭巧巧一起替婆婆剪指甲梳头发,倒也是个十分称职的媳妇,没了早前做姑娘时候的顽皮跳脱。
顾小碗也跟着帮她三姐换衣裳,等一切收拾妥当,那出门办差的何望祖已经回来了,见了顾小碗也在,只含泪打招呼,又说已经请了朋友,去坟地通知她爹几个了。
自己则和苏家兄弟两个,将早前准备好的棺材搬到院子里,等着何荆元来了,便将人给入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