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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国公 村里的一枝花儿 21442 字 2个月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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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1章第61章

天逐渐热起来,才进屋,虞归晚就开始往外扯衣裳。

幼儿遣丫头去厨房端冰镇过的绿豆汤来,又找出去年为虞归晚置办的夏衣,抖开那件十样锦的鲛绡衣让她穿在外头。

“才到五月你就热成这样,瞧,一头的汗,往后四五个月还有你热的,”她拧了帕子为虞归晚擦汗,“今年这个天怕是不好,我估摸着极有可能闹旱灾,昨日村民来说河水都低下去了两指,我已让陶翁在村里选地方多打几口深井了,以防万一。”

换了件薄的外衣,没那么热了,虞归晚坐下,抢过幼儿手里的竹骨扇狂扇风。

“回来的路上看见好些地方没有水,耕地开裂,庄稼都快枯死了,村民跪在地头哭的死去活来,问了才知道是地主富户怕自家的地没有水浇灌,把河道给堵了,下游的村庄基本是断流了。”

幼儿听了,两弯黛色的柳眉就笼上愠色,一拍桌子,怒道:“这些富户也太不顾他人死活了!堵了河道,河水不通,不就是绝了下游村民的活路!”

“你生气归生气,那么用力拍桌子做什么,”虞归晚握住她的手将掌心翻过来,果然是红了,她吹了吹,道:“细皮嫩肉的,疼的也是你自己的手,不会是这结实木头的桌子。”

幼儿拿回扇子,坐到她身边轻轻摇着,道:“人家跟你说正经的,你又扯别的,我的手疼了,那你的心疼不疼?”

“心不能疼,疼了是要死人的。”她一本正经,没有半点开玩笑,却遭幼儿瞪了好几眼。

幼儿也知她的想法不同常人,还时常语出惊人,若真跟她生气,一天不知道要气多少回。

便用指头用力戳了两下她的脑门,没好气道:“你啊,真是我的冤家!”

她捂着脑门,“你也不听我把话说完,心确实不能疼,但我也看不得你这样弄疼自己。”

这时恰巧金方端了绿豆汤进来,幼儿也不好当着丫头的面跟虞归晚说两人的闺房话,便住了嘴,让虞归晚先把绿豆汤喝了。

想起来一事,就笑着夸道:“你这制冰的法子真是巧妙,别人就想不到这样的。”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就是硝石不好弄。”

数量少她还能让高脚帮忙,多了就不成,他们没路子弄到那么多,现下用的硝石都是阎罗娘从黑市搞来的,她送了阎罗娘一箱火药筒作为谢礼,阎罗娘还来信说谢礼很好,望以后能多多益善。

现在不能多给,以后再说,她还想在县城和府城做冰块生意,少不了要给阎罗娘多点好处才能换来更多的硝石。

幼儿挥退了丫头,才问道:“那件事?”

“人被我杀了,没问出是谁派来的,但廖姑在现场留下了庶州府薛家护卫的腰牌,此事应不能与我们扯上关系。”

“薛家?”

“嗯。”

她同幼儿细说了经过。

听她说完,幼儿沉吟半晌,道:“这倒是个不错的法子,人若是大皇子派来的,却莫名死在薛家人手上,再有上次火烧客居之事,这庶州府薛家就算是长了八张嘴也难为自己辩解,就算大皇子为忍一时不予追究,也再难完全信任薛家,麒麟城薛家也必定受牵连。若人不是大皇子派来的,更好,背后之人不借此往死里搞倒薛家才怪,要是能断掉大皇子一条臂膀,可就赢一半了。”

虞归晚挑眉道:“我还以为是你教廖姑的。”

幼儿倒也没否认,还笑道:“我是看她颇有将才,对这些又极感兴趣才想着搜罗些兵书给她看。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能不能参透其中还得看她自己的悟性,若不是这块料,就是看再多兵书也无用。”

“她脑袋瓜还是聪明的。”虞归晚是个护犊子的师傅。

幼儿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平时嘴上嫌弃,其实心里对廖姑这个小徒弟是极满意的,教导时虽严厉些,有了事却也很护着,得了什么好东西也都想着给廖姑一份,暗地里还叫她为廖姑攒着一份家业呢,说是徒儿总有长大那一日,到那时免不了自立出去,手上没点家财怎么成。

“你教出来的人,哪个不是聪明的?”幼儿笑着拍拍她,“不仅聪明,胆识也过人,吩咐办的事就没办不成过,再没人比你更会教导人,更会看人的了。”

几句话说得极熨贴,虞归晚翘了翘嘴角,得意道:“那是自然,我眼光向来好,到哪都能寻着宝。”

幼儿偏过头去掩嘴笑,以前也不知岁岁竟是个得了夸奖就能翘尾巴的人,多稀罕呐。

两人在屋里说话,不知不觉天就黑了。

余姐领人在后厨忙活了一整天的粽子也煮熟了,留出一些到明日过节用,其余的今晚就可以吃。

因合着每个人的口味,咸甜都有,咸粽是以板栗、白芸豆、脱皮的绿豆子、黑豆子和腌制过的猪肉一起包成三个角的,系成一串,另有咸蛋黄馅儿的也不错。

甜粽则是用煮烂的红豆碾成细腻的豆沙做馅儿,包成细长的锥子状。

晚饭光吃粽子不免缺了些花样,余姐另备了菜,红焖羊肉、凉拌牛筋冻、浇头红鲤、榛蘑炖鸡及几个清口解腻的素菜。

廖姑可算是吃着了她心心念念一路的粽子,摇头晃脑,高兴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

她不挑,咸甜都爱吃,一眨眼的功夫就已连吃了四五个,又啃掉五六块带皮的羊肉,把小肚子撑得溜圆。

“孩儿啊,吃饱了就先搁筷子,歇会再吃,别一下子把肚皮撑破喽!”杜氏摸了把廖姑鼓起来的肚子,是真怕她吃太饱撑破了。

廖姑打了个饱嗝,圆脸红红的,应是不好意思了,“嘿嘿,家里的饭好吃。”

“你看你的肚子,成什么了。”妙娘打趣道。

幼儿也怕她撑坏了,便扭头对丫头吩咐道:“金方,去让厨房煮些山楂汤。”

山楂酸酸甜甜的,熬煮成汤最是消食。

去年秋天村民在山上摘了不少野山楂,切片晒成干往虞宅送了好些,也有熬成山楂膏制成山楂卷的,小孩爱吃,都拿来当零嘴。

虞归晚爱吃咸粽,几口吞掉一个,桌上的大部分菜也都是进她的肚,可肚皮却一点不鼓。

幼儿知道她的饭量,现在是天热胃口受影响,若是冬天,饭量比现在还大。

“可要再让余姐拿些粽子上来?”剥了最后一个肉粽放到她碗里。

虞归晚夹到嘴里吃了,点头,“要肉粽,牛筋冻也再来一盘。你吃好了?都没见你动几下筷子。”

“还能再吃点。”幼儿盛了半碗牛骨汤慢慢喝着陪她。

新的粽子和牛筋冻端上来,虞归晚一口气干完才算吃饱。

丫头和婆子将碗碟撤下去,又端上来山楂汤,粽子毕竟是糯米包的,不好消化,尤其是晚上,会积食,所以喝一碗山楂汤也是好的。

虞归晚还记着大夫说幼儿脾胃虚寒,不宜吃山楂,幼儿也知道自己的身子,平日在饮食上也多有注意,就说今晚这粽子,她也才吃了一个,即使好吃也不敢多食。

闷在屋里也无趣,幼儿冲虞归晚伸手,笑着问:“陪我到花园走走?”

扩建的院子有个小花园,从县城花匠那里移栽了不少芍药牡丹月季种着,花香四溢,能冲淡些端午硫磺的气味。

虞归晚抬头看天,发现月色正好,便道:“那点地方有什么好走的,我领你去外边。”

自从村河的埠头建起来,南柏舍的村民就不再是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了,入夜后村门大关,也还有不少村民在外面走动,或者在作坊赶工干活,从院墙外路过都能听到里面的说笑声。

她们要出门夜逛,其他人也跟着凑了把热闹,还提了几串粽子上村民家串门。

有些人家饭吃的晚些,拉住廖姑等几个小姑娘,热情道:“都进我家门了,好歹留下来尝尝我家的粽子跟你家的有什么不一样,是我家的好吃啊还是你家的好吃。”

“婶婶,我师傅在前头等我咧,我得走了,明天我再来你家吃粽子。”廖姑挣脱掉,拉着金方喜鹊一溜烟跑了。

“哎!等等!”村民提上她们留下的粽子追出去,哪还有人影,只得又把粽子拿回来,摇头笑道:“这丫头越发鬼精了,扔下就跑,得亏是粽子,要是鸡蛋鸭蛋什么的岂不全碎了。”

得知廖姑她们在外面玩,村里的孩童在家也待不住了,饭都没吃完就往外跑,不清楚怎么回事但见人往外跑也跟在屁股后头出来的大黄狗也汪汪叫,让夜幕下的村庄再次热闹起来。

月辉给大地披了一层银色,甚是好看。

幼儿轻摇竹骨扇,瞧着这样的美景感慨万千,“百姓要是能一直这样安居乐业的就好了。”

她忧国忧民,虞归晚又没有这样大格局的情怀,所以不说话,背手往前走,脑子里想的是除了冰块生意之外还能再做点什么赚钱。

衣食住行这四样她好像都占了点,就不多而已,现在局势不明,很难说河渠县还能太平多久,摊子铺得太大极有可能亏本,还是稳扎稳打的好。

没听身边有声音,幼儿转头,“你想什么呢。”

虞归晚收起心思,道:“后山有一片竹林,又依山傍水的,我觉着位置不错,想在那里面修个小院,你在家要是待着烦了也能换个地方散散心。”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要在后山新建院子,那上头又没有围墙,村民也常去挖笋。”

“原打算在村子附近的山头修地堡,到时周边就比现在安全许多,我有预感北境军要败,东辽铁骑迟早会杀到河渠县,防着点总没错。竹林后面是深山,若守不住村庄,那不为是一条退路,我们可以从东辽边境出关去草原。”

实话说,南柏舍的地理位置一点不利于防守,四面环山,唯有一条路通外面,若是堵死了这条路,除非长翅膀能飞,否则很难跑得出去,她贯通水路,造乌篷船也是为了能多条路方便跑。

幼儿借着衣袖的遮挡握住她的手,“难为你了,若不是为了我,你本可以现在出关,关外天大地大,你可以在那过得逍遥自在。”

她反过来跟幼儿十指相扣,“留下也不见得没有活路,我本事大,上哪都能活得好,也能将你照顾得很好。”

幼儿低声笑起来,心里头跟灌了蜜似的,甜丝丝。

“再往前走走,我好像听到有蛐蛐声。”

“哪有蛐蛐,分明是狗叫。”

“刚还说自己本事大,怎么现在连蛐蛐和狗叫都分不清楚了。”

虞归晚哼一声,也不分辨,等走近一瞧,可不就是个肥嘟嘟的狗崽藏在草丛里学蛐蛐叫,也不知它是成精了还是怎么,学的惟妙惟肖。

古有善口技者,今有擅模仿蛐蛐的狗。

她双手换胸看幼儿瞠目结舌的将狗崽提起来,叠声惊疑这怎么可能,分明听到的是蛐蛐声,怎么变成了狗崽。

“我就说是狗叫声,你不信,还质疑我,现在怎么说?可要为自己刚才的急于下结论道歉?哼,我耳朵好着呢,一听就知不对劲,它模仿的像,终究不是真的蛐蛐,蛐蛐的声频……算了,没什么,反正你没猜对……唔?!”

还没说完,就被幼儿以吻封嘴。

竹骨扇挡在侧边,别人只当她俩是在说悄悄话,并没有往其他方面想。

幼儿的口脂是用鲜花汁子调匀的,有天然的花香,很好闻,虞归晚刚要伸舌头,幼儿就放开了她并退后一步。

“这就算是道过歉了,再喋喋不休我就……”

“还没亲完。”虞归晚打断她的话。

幼儿一噎,真想劈头盖脸给她一顿好骂,“你这人……这还是在外头,廖姑她们就在那边看着,你还想怎样?”见她眼里闪过一丝委屈,幼儿也不忍心,软下语气哄道:“好了好了,我也走累了,回去吧,回去你想怎么着都成。”

她双眼发亮,“真的?”

幼儿将竹骨扇塞她手里,不理人了,自己往回走。

她追上来,“生气了?”

“哪有,”幼儿放缓脚步,“我才不舍得跟你生气,你……”

“什么?”

幼儿摇摇头,将未尽的话藏回心底,牵过虞归晚的手一道回家去。

独独对她用了真心的人,让她不知道该怎么捧着才好。

“你离开的这些天,我日夜都想你,夜里也辗转难眠,总没有你在身边时安心。”

第062章第62章

浴桶中水波荡漾,留香的花瓣被抓的四分五裂,随即从掌心脱落,那只连血管都清晰可见的手也脱力般沉入水中,屏风格挡住的室内只余急促的喘声。

她靠着桶壁,乌发湿漉漉的搭在肩膀,脑袋枕着手臂,侧头盯着幼儿,目光流连在这具娇嫩的胴体上

回想这具身体附在她身后时又是何等的柔软温香,仿佛置身在云端,自己被绵软包围,越是想要挣扎越发现自己使不上劲。

这种感觉是可怕的,不应该出现在她身上,她也不该沉溺其中,可她就是难以自持的堕落下去,什么都不顾了。

纤纤素手抚上她被热水泡得发红的伤疤,她往旁边让了让,却被幼儿拉住,极为疼惜的揽入怀中,粉唇印在她的颈侧,然后落到锁骨,盖了原来的旧痕。

片刻后,幼儿抬起头与她鼻尖相抵,柔声细语着问:“可尽兴了?”

她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我出门十二天,要尽数补回来的。”

幼儿笑看她,道:“你若想就此要了我的命,那就尽拿去。”

她不说话,拨弄着幼儿腕上的镯子,整个人悠闲慵懒,像只餍足的猫儿。

瞧她这样,幼儿只得心软道:“水凉了,泡久了对身体不好,起来吧,回床上去,想怎么着都依你。”

屏风后很快响起哗啦啦的水声,紧接着是几声娇笑。

守在门外的婆子倾耳细听,确定主子和姑娘已沐浴完毕回了里间,才推开门轻手轻脚进来将浴桶抬出去,又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地上的衣物。

即使心中有所猜测也不敢多言,各人的嘴巴都闭得紧紧的,全当不知晓。

等房门重新合上,幼儿才松开捂嘴的手,眼角沁出的热泪滴入虞归晚的肩窝。

她趴在虞归晚胸口,嗔怪道:“你这个要命的冤家,真是一刻都等不得,婆子们还没有走你就乱来,下回再这样,看我怎么惩治你。”

闻言,虞归晚一丝歉意也无,还将右腿抬高,脚腕赫然戴着一只银制的铃铛镯。

方才若不是幼儿死死摁住这条圈在自己腰上的长腿,铃铛的脆响怕是已经让婆子们全听了去。

幼儿到底脸皮薄,这样放浪形骸的事藏于闺房倒没什么,就当是两人亲密的情趣,只万不能让外人看了热闹,否则日后让她如何管教宅中众人。

铃铛镯本是一对的,那日虞归晚路过城中的银楼,突发奇想要打一对这样的镯子,银楼掌柜瞧见图纸时还怪道,铃铛镯多是小孩儿佩戴,圈口都小,怎的她定做这样大圈口的?

镯子拿回来后幼儿自是不肯戴,还狠狠捶了她两下,恼羞成怒骂她不正经,“你诚心捉弄我是不是?让我戴这样的东西,我还要不要见人了,若喜欢你就自己戴,戴来晃于我听,看我不笑话死你。”

现如今她脚腕上戴了一只,而另一只在幼儿那里。

叮玲玲……

两只小银铃铛随之晃动发出悦耳的音调,横放在锦被上的腿纠缠在一起,使得铃铛的声响愈发急促激荡。

肌肉纹理清晰的那条腿上有极为明显的疤痕,肤色也稍深些,而压在上面的则白皙如玉,娇嫩无比,趾甲红粉,连脚趾头都圆润喜人。

很快,两人位置颠倒,虞归晚跨坐着,脚腕被幼儿抓在手里,指尖拨过铃铛,又是一阵叮玲声。

光是这样令人无限遐想的声音就足以让人忍不住颤栗,这种感觉从尾椎蹿上来,再随着经脉遍布至全身,脚趾陷进绵软的锦被中。

虞归晚仰头盯着床帐,脖颈牵引出优美的弧度,柔顺的乌发散落,发梢正好扫过幼儿的山丘,还在深处发力的手指因此蜷曲,沾染上更多滑腻。

“啊~”

幼儿紧闭双眸发出惊叫,也不知是惊里头的滚烫,还是惊自己的失控。

虞归晚也长舒一口气,喘息久久未平,铃铛声却是暂停了下来。

床帐并没有落,烛火的光亮将床上之景照得清晰分明。

幼儿坐起身,双臂环抱紧紧贴住虞归晚,声音带着道不尽的眷恋,“岁岁……”

“嗯。”虞归晚动了动,铃铛又响。

安静良久,幼儿才舍得松开她,抬起红霞未退的面庞,柔得要出水似的问道:“快四更天了吧?”

北地昼夜温差大,白天热得要人命,晚上又冷得人难受,她担心幼儿着凉,便扯过一件衣裳披到幼儿身上,自己则下床拧来一块帕子,还顺道看了眼刻漏。

“嗯,四更了。”她为幼儿擦去那些黏糊的热汗。

幼儿捉住她的手,“夜深了,快上来睡吧。”

她坚持擦完才放下床帐,挥灭烛火,刚躺进被窝就被幼儿揽过去,没有解下来的铃铛镯在被子下闷响了几声。

一时半刻也睡不着,幼儿便低声道:“你不在的这些天我总睡不踏实,挂心着你在外头会不会受伤,也想着我若有妙娘那样的身手是不是就能跟在你身边,不必留守在家日夜盼你平安归来,见不到你人,也不知你在外如何,我这心就跟油煎似的。”

她轻啃着幼儿的肩头就当作是磨牙,含糊道:“你的身子经不住颠簸劳累,还是在家等着让我放心些。你在家也不用过于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别人死几百次我都未必会死一次,担心做什么,伤了神更不利于身体的将养。”

大夫开的药幼儿一直都吃着,期间换了好几个方子,又从汤药换成丸药,夜里咳嗽的症状倒是根除了,只是底子还弱着,依旧要仔细将养,不能太劳累伤神才长寿。

幼儿轻叹道:“我也知你厉害,但你也听我一句劝,凡事*别逞强,危及时一定要设法先保全自己,听见没?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再有,若将来情形不对,你也不必顾着我,带着我终究是拖累,只要你好好活着,我……”

话未说完就被虞归晚冷声打断,“前半句我记着,后半句我不听,你以后再说这样的话我可真会去麒麟城将你们那个屎皇帝一家屠尽,再去那个狗东辽家里杀满门,全乱了才好,我看着都乐。”

她在意的一直都在身边,旁人如何同她有甚关系,就算死绝了她也觉得是活该。

幼儿也担心她会莽撞行事,便闭口不再提此事,抚着她起伏的胸口哄道:“好,我不说就是了,你别生气,睡前生气对身体不好,会做噩梦的。”

“还不是你惹我,尽说些我不乐意听的,我在你眼里就那么没用?”

幼儿喊冤:“我何时这样说过。”

“就刚才,让我丢下你跑路?你可不就是这个意思。”

看来是真生气了,幼儿只得继续好声哄人,“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嗯?岁岁,你别跟我置气,你也知道我这人胆子小,又软弱无力的,最见不得打打杀杀,这才担心自己会成为你的累赘,怕连累你,我的心意你还不懂得?”

她抓住虞归晚的手往自己胸口上放,那里扑通扑通直跳的心不知何时起装的就是此刻拿她肩膀磨牙的这个人,分量之重已然胜过其他。

她最大的心愿也是想虞归晚平平安安的,至亲惨死的悲痛她已经尝过,若虞归晚再有个好歹,她可真就活不成了。

谋划的那些事她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朝中局势瞬息万变,她远在庶州,手中无筹码,每走一步都是要冒极大风险的,所以凡事都要做最坏的打算。

报不了仇,她死,但不能让虞归晚跟她一块死,她要她活着。

再娇弱的人心跳也是强有力的,虞归晚对心跳声情有独钟,平时就爱贴着幼儿的胸口将心跳声当成鼓乐听。

她往下挪了挪,耳朵贴在心脏的位置,说道:“你再啰啰嗦嗦,我可就不让你睡了。”

幼儿也不想再将她藏着的狠戾招惹出来,便顺势道:“好,我不说了,睡吧,在外这些天你也累狠了。”

“还行,习惯了,不觉得累。”

幼儿顺着她的头发,“怎么,你以前也要经常这样往外跑?”

“嗯,差不多吧,”困意席卷,她的声音渐渐低下去,“丧尸来了,基地也不安全,不跑不行……”

幼儿听着这些陌生的字眼,心都揪成一团,疼得难受。

到了端午这天,村子热闹非凡,人人手腕上都戴五色编绳,再用篮子装了粽子果品到河边祭龙,祈福辟邪。

虞归晚素来不信这些,在家用过早饭就出门去看陶翁打井。

“你等等,五线绳和香囊还没有戴。”幼儿叫住她不让走,喊小金方拿来准备好的线绳和香囊替她戴上。

她倒也没有不愿意戴,只是不解道:“戴这些东西有何用,这绳子连勒个脖子都不够。”

“呸呸呸,大节下说这些,也不怕犯了忌讳。这是驱邪避凶用的,是端午习俗,大家都戴,喏,你看,”幼儿让她看自己手腕上的,“我也戴着了,不管有用没用,都是个好寓意,这香囊可是我前两天亲手绣的,你要是不喜欢就解下来还我,我拿给妙娘戴去。”

虞归晚收手一挡,“既是专门给我绣的,怎能再给别人。”

“你又不爱戴这些。”

“那也不能给别人,”她低头捏了捏香囊,“里头放的什么?”

“是松香和艾叶,能驱蚊虫的。”

“哦。”

她细看香囊,单说这上面绣的花草巧妙精致,就知是下足了功夫,小小巧巧的珊瑚色琵琶形,搭配的丝线彩绦也是精心编织的,还坠着个拇指大小的元宝,鼓囊囊的,里头应是塞了棉花,锻面上绣着一个‘岁’字。

她翘了翘嘴角,瞧着幼儿促狭道:“绣了我的字还想着拿去送别人?”

幼儿真想一把将香囊夺回来,“把元宝拆下来便是,还送不得?”

她撚了下幼儿耳朵上的珍珠坠子,“我出门了,午饭不必等我。”

旁边还有丫头看着,幼儿的耳朵都热得要烧起来了,“你不回来吃饭么?今天是端午。”

“晚饭前回来,我还得去一趟县城。”

知道她事情多,幼儿也只得放她出门,“那你去吧,晚饭一定要回来吃。”

“嗯。”

“都有谁跟着去?廖姑早早就出门找人玩去了。”

“就让她玩一天吧,我自己去。”

“带两个仆从,有个什么事也好让他们帮着跑跑腿。”

虞归晚没有异议,由幼儿挑了两个机灵勤快的仆从跟着她一块出门。

第063章第63章

村里只有一口水井,还是去年虞归晚让人打的,现在用井吃水的村民增多,就算不预防着天气干旱,这口井也不够用了。

按幼儿的意思是内村和外村的水井分开打,往后外村的村民就不必再排着队进内村挑水了。

至于要打几口井还得问陶翁有无寻到合适的地方,并不是随便指一处地就能钻井出水的。

虞归晚回来之前陶翁就已带着徒弟傻娃选好了地方,内村新增的那口井在村尾山脚下,外村的有一口定在靠近埠头的位置,另一口则在原来供流民住的帐篷群附近。

听闻会有水井打在这里,外村全都兴高采烈主动来帮忙。

对村民来说打井是大事,抵得上逢年过节,以往哪个村庄要是打井都会敲锣打鼓庆贺,十里八乡都羡慕,毕竟不是每个村庄都有自己的水井,很多村子还是要去河边挑水,或者进山挑山泉水,泉水固然好,可山高路远,终究不如有水井来的方便。

今日端午,村里本就热闹,凑在一起免不了要说到打水井的事。

“我老早就想着咱们外村能有一口水井就好了,也不用隔两天就进内村挑水,心里头有这样的想法,我又不敢提,咱们毕竟是迁居过来的,比不得内村那些跟里正早,有什么话都好说,里正就是不允也会看在往日的情分上从别的地方照顾一二,咱们哪有这个脸面啊,我家又是勤恳本分的,没那胆魄上马放箭,自然也捞不着好的活计,迁入内村是指望不上的,现在好了,里正叫了陶翁在外村打井,咱们以后用水就方便喽!”

另一个村民接口道:“我说老嫂子,你也别不知足,谁不知道你家的大妮儿进了村学,得过学里先生好几次夸赞,说你家大妮儿天资聪慧,是块读书的料。”

“害!大妮儿就算是考状元的料也没用啊,女孩儿家家又不能科考,送她进村学为的不过是里正说识字的孩子以后都能给安排好活计,我家这才咬牙拿了钱送她去,可是花了不少钱咧!若大妮儿将来真有个好前程,也值得。你看春婶家的佟潼,比我家大妮儿还小两岁,如今就已经是账房掌柜了,那派头足的,谁见了不眼红羡慕。”

提到这个事大家伙就开始七嘴八舌议论开。

“她家哪是旁人能比的,她爹是里正手下得用的,听说年前就被派去盛都管着那边新开的铺子,她娘又在里正家里做事,跟葛大娘平起平坐,原是管宅中采买传话一事的,如今换到管村市街那间铺头里里外外的事,权力不小呢!埠头上一应大小事也是她管,手底下那帮妇人可厉害,谁敢在她们眼皮底下闹事,上去就是一顿胖揍。”

“是啊,谁家能跟她家比,虽说她家的几个儿子在老家闹饥荒那会儿就没了,但剩个女儿却是聪明伶俐,一个就抵得上别人家十个。”

“要我说你们也别羡慕人家了,当初里头招人,咱们外村敢去应的妇人都没几个,那时去了并留下的,如今也风光,一家子都迁进内村喽!听说还跟着货船到外乡的大码头做生意,家里的地都租给别人种,地租子收的也不高,瞧瞧,一样是迁居来的,人家如今过的就是地主婆的日子,咱们还要种地,靠老天爷赏饭吃。”

细分每个人的管事权也是幼儿做主分派的,依各人的长处来。

如葛大娘这样原是南柏舍的原村民,又是最早跟着虞归晚做事的,为人处事都信得过,可视为心腹,宅中内事交与她也让人放心。

且她在村民中颇有威望,平日里也管着村民间的纠纷、钱利分成、盐田等事,谁家对所分到的钱利有异议的都可来找她,若她觉着没问题,是按着签的契书来分的,就不必再回幼儿,将村民安抚打发了完事。

而春婶原先是帮着葛大娘管杂事的,幼儿见她也会算术,应是佟潼教的,且她说话办事都爽利,人也机敏,渐渐地就让她单管村市的铺子和埠头船只的往来。

说白了就是水路上的生意是她在管着,当然,这里头也有佟潼的功劳,她可不止是县城铺子的掌柜,水路上的生意大多数是她看过并点头了春婶才会往下分派。

村中的守卫则是妙娘和廖姑共同负责,因廖姑要时常跟着虞归晚出门,遂守卫的重担就压在妙娘一个人身上。

经过上回流民生乱那事,她手下的护卫队可是凶得很,哪个敢闹事,立刻捆起来丢出去,偷鸡摸狗者更是会被打个半死,再拖去县衙交由高脚等人查办。

她们三人在村民眼里就是除里正之外权力最大的,惹谁都不要惹她们。

尤其是妙娘,她最不讲情面,犯了事就得照村里的规矩惩治,谁来求情都没用,告到里正面前?还不如不告。

倒是里正家那位传闻天仙似的妹子好说情,可村民想见她一面比登天都难。

再一个就是里正的小徒弟廖姑,今年还不满十岁,别看她整日乱窜,没个正形,却是能带领商队出关同草原的牧民做生意。

她和陈妇一样,对待胆敢起乱生事的村民更是毫不手软,甚至比陈妇还狠,射箭百发百中从不落空,听说将盗匪吊起来放干血的事没少干,手中的马鞭甩下去就能让人皮开肉绽。

惹她?不死也脱一层皮。

这是在村里常见到的,村民自然熟悉些,也知道只要老实过日子别惹事,她们就不会随便找村民麻烦,能让她们找上门的多半是背地里干了坏事,以为没人知道,殊不知全被人看在眼里的。

像佟汉和程伯这样在外管事的,村民并不清楚他们具体做什么。

尤其是后来迁居过来的村民和新招收的流民,他们在村里的日子过得最清贫,没有砖房,住的还是茅草房,墙壁都是用木头搭的,好在现在不是冬季,屋子四处漏风也还能住人,等挣到钱他们再改好点的屋子。

自家日子还过得紧巴巴,哪里知道村里这些风光人家的事,听别人传两句,羡慕羡慕罢了。

现如今流民也视为外村村民,而围墙之外新迁居的则不属于南柏舍庄的人,但护卫队也没有驱赶他们,他们能在围墙周边搭草棚,也可以在白天进外村找活干。

埠头那边很缺搬货的脚夫,搬一趟少数也有十几个大子儿,再从村市街的摊子花几文钱买上两三个混了猪肉渣的大包子,回家煮一锅野菜汤就是一顿不错的晚饭,可比他们在老家的日子过得好。

虞归晚一出现在外村,还没下地的村民自是都围过来,也顺便看陶翁打井。

“位置都选好了,”须发皆白但精神很好的陶翁指着用垒起的砖头做标记的地方,“就是这,咱们村原来那口井打的还不够深,现在是没有取不上来水的情况,但我观今年这个天怕是不好,开春至今就没下过雨,村河的水位也下了两指。”

这个情况幼儿昨天就同她提过,缺衣少食还能从旁的地方想办法弄来,干旱可怎么弄,南水北调以这个时代的生产力也不现实,就只能多打几口深井,最好是能连通地下暗河,她记得陶翁说过南柏舍周边的山下有暗河。

她对打井也不懂,不知道哪里能出水,只道:“就按陶翁说的办法来,再让帮工的村民看着点,打井是方便大家的事,没让村民出钱,出力总应该的。”

外村几个年事已高的村民在旁说道:“里正放心,打井这样大的事我们哪有不帮把手的道理,我们能有如今这样的安稳日子,都是托了您的福,您让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绝无二话。”

这忠心表的很是时候,他们又都是年长者,说话分量也比旁人重,平时外村有个什么争执矛盾的也都是先请这几位去说和,实在说和不了再去找葛大娘。

虞归晚颔首,又去看了其他两处能打井的地方。

照陶翁的意思,人手充足的情况下多试几处也没坏处,若这边的井出不了水或出来的水不够清甜,再换别处打井,他也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打一口井就能出很好的水,再有经验的匠人也不敢做这样的保证。

看过打井处,又巡视完整个外村,包括围墙之外的迁居群,没发现什么问题虞归晚就准备去县城了。

她这个东家也该去看看铺子的生意如何。

还好她没有走,要不春婶还得去虞宅和幼儿说今天村河下游被人拦了河道的事,乌篷船过不去,全堵在河面上,急着运货出去的商旅恨不得让船长翅膀飞起来。

“堵在了邻乡的岔道,咱们的船原来也少走那边,今日是有一批货要从那边下去到青林镇才发现河道被拦了,我让人从岸边过去瞧了,拦河道的是附近庄子的佃户,说是两三个月不下雨,眼看着要闹旱灾,财主老爷就让他们把河道拦了蓄水,不让下游的村庄用水,咱们的船也不能再从那里经过,还说先前咱们的船从他们庄子经过本该交过路费的,咱们都没交,要让咱们补交,若是不给以后通了河道也不让咱们的船从那过去。”

春婶快言快语讲明前因后果,没有因为虞归晚冷下去的脸色而感到害怕就吞吞吐吐不敢说。

她是知道在虞姑娘手底下做事最忌讳扭扭捏捏说话跟蚊子哼似的让人听不清的,虞姑娘也烦废话多讲不明白事的。

“已经让人去交涉过了?他们不肯让开河道?”被幼儿耳提面命了那么久,虞归晚也知道先礼后兵了,凡事都别急着亮拳头,先看看对方想怎么着。

“派了两次人过去说,都没用,就是不肯让,咱们的船都堵在河面上,”春婶走近两步压低声音,“有五条船运的是盐,拖久了恐有意外,您给拿个主意,是去县衙请高柳二位官爷过来主持公道还是直接让咱们的人过去同他们讲‘道理’。”

虞归晚捏了捏腰间挂的香囊,“你去找廖姑,让她带一队人马过来。”

既然对方不想讲理,那就不讲了。

一听就知道师傅是要去干仗,廖姑也不跟小伙伴玩了,招齐人手就飞奔到村口。

浩浩荡荡四五十人,不仅有护卫队,还有不少村民,全都拿着锄头柴刀,义愤填膺要去找人拼命。

“拦河道这种缺德事放在哪个村子都是要被骂的,本来没到旱死庄稼的地步,这么一搞,不旱也旱了,哪有他们这么办事的,走!找他们算账去!”

“土财主的佃户又怎么了,论财大气粗,哪个村庄能比得过咱们南柏舍?盗匪来了咱们都没怕过,他土财主就可以随便拦河道啊,天底下没这样的道理!”

“就是!要是咱们也把上游的河道给拦了,看他们还怎么嚣张,一滴水不给他们!”

“依我看他们拦河道蓄水就是个幌子,为的是让咱们的货船交过路费,瞧咱们村子的生意做得好了,他们眼热就想出这么个阴损的法子来,跟土匪山贼的作风有什么区别,匪贼也说此路是我开,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

愤怒的村民叽叽喳喳骂开,春婶出声制止道:“行了!吵什么!里正还在这呢,该怎么处理里正自会定夺,你们该干嘛干嘛去,别瞎添乱。”

“我们没有添乱啊,”有村民喊道,“跟别村打架自是人越多越好,我们要去给里正撑腰,不能让人觉着咱们南柏舍好欺负。”

“就是就是!”其他村民纷纷附和。

春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给虞姑娘撑腰?这口气大的也不怕熏着人。

“师傅,咱们是骑马走山路过去还是坐船啊?”廖姑玩的一脑门都是汗,脸也脏兮兮的,双眼却黑亮,很有神。

“船。”虞归晚的回答简言意赅。

水路直通,且顺流而下速度很快,走旱路即使骑快马也要小半天。

她让春婶准备船只,点了三十人跟自己下去,县城就暂时不去了,让仆从回家跟幼儿说一声。

听闻此事,幼儿也皱眉,“果真?”

“回来报信的仆从还在外头,姑娘可要让他进来细问?”婆子问道。

“算了,让他去埠头守着,一有消息立刻来回。”

“是。”婆子答应着出去。

妙娘陪她在屋里解闷,问:“怎么,这事不妥?”

“倒也没不妥,我只是担心岁岁。”

“你这担心就纯属多余了。”妙娘笑话她。

幼儿笑了笑,并不辩解,只是无心再看账本,丢开手盼着仆从带消息回来。

河面本来就不宽敞,数十条乌篷船滞留在面上都连成一片了。

艳阳高挂,晒得人火辣辣的,从划船的到行商,没有哪个不暴躁,全都跳脚跟岸上的佃户对骂,问候对方祖宗十八代。

佃户不仅不让船只过河,还不让人上岸。

他们拿锄头和长竹竿拦在岸边,见有想上岸的就戳,有好几个急着要走的行商都被他们打落进河里。

他们还往货船扔石头,打坏了不少东西,还砸破了艄公的脑袋,船上的护卫朝他们放箭,他们就囔囔护卫是土匪,射杀无辜村民,要报官抓他们。

更可恶的是他们不知从哪弄来那么多老弱妇孺,且将人挡在他们前面,护卫要是放箭肯定会射中这些无辜人。

又不是铁打的心肝,谁还下得去手?

“不给钱就想从我们这过去,休想!之前是我们老爷不计较,现在还想这美事?做梦!回去告诉你们里正,称足五千两银子,备足十车羊脂皂,十车绫罗绸缎,送到我们老爷府上,往后每月要供上足数的米粮牲畜,否则你们就别想从这过去!”

为首那人嚣张的不得了,且看他的衣着显然不是佃户,那跋扈的嘴脸让人见了就想糊一把狗屎上去,让他狮子大开口,满嘴喷粪。

廖姑站在船头,举着弹弓瞄准,“师傅,我能一个玻璃珠打中此人的脑袋。”

“你打他做什么,浪费玻璃珠,让船靠岸,我们上去。”

离得太远也看不清佃户是用什么拦的河道,不过河岸两边有不少坍塌的土块以及杂乱的树枝,应是直接就地取材将河道给生生堵了。

拦人的佃户发现后边有船靠岸,就故技重施。

但随虞归晚来的可不是一般护卫,其中有几个还是死士,力大无穷,拽住戳过来的竹竿连同岸上的人一块挑入河中,当头一棒,将人打得晕头转向,呛水沉入河底,快昏死了又被捞起来扔回岸上。

“你们是什么人!敢上岸试试!”为首那个还在大喊大叫,让人将老弱妇孺带过来试图阻拦。

虞归晚捞过一根竹竿直接当标枪朝那人扔过去,竹竿穿过那人的冠发,力道之大将那人整个掼插到地上,一挣扎就扯着头皮,疼得他嗷嗷叫骂。

被困在河面进退两难的众人瞅着这一幕哈哈大笑,解气道:“该!让他嚣张!不过就是焦老财养的一条狗,平日里欺男霸女,现在又和我们抖威风,张口就要五千两?怎么不直接去抢国库啊!”

这附近几个村庄的田地都是一个姓焦的财主,人称焦老财,为人如何就不说了,看眼下这情景就猜得着。

虞归晚没管船上的行商如何咒骂焦老财和他的狗腿子,震慑住岸上的佃户之后她就下令自己的人靠船上岸。

也有佃户惧怕着焦老财问罪还要拦的,不知打哪飞来数只黑鹰,带头那只灰黑的猎鹰尤为凶残,抓着人的肩膀就让高空带,再吧唧一下往树林扔。

廖姑拿着大喇叭冲划船的人喊:“保持秩序往后退!远离堤坝!稳住船身!”

随来的护卫将佃户赶到一边,再有上前叫嚣的就摁着打,收拾了十几个总算让这帮人老实了,被他们抓来的老弱妇孺也妥善安置到别处。

所有人远离佃户临时整出来的堤坝,船只也井然有序驶离靠在上游的岸边用手臂粗的麻绳牵住。

虞归晚拎出一包东西,打开看里面赫然是十几支火药筒,点了引线直接往堤坝上抛。

这豆腐渣工程本来也不牢固,只听砰一声巨响,大地震动,炸开的木屑石头冲飞上天又砸落到河面,溅起一丈多高的水花。

堤坝中间就破了个大洞,被堵住的河水哗啦啦冲向下游。

水流湍急,险些让停靠在上游的乌篷船也跟着下去,好在有麻绳绑着岸边的大石块,船身只是摇晃了几下,很快就稳住了。

不仅岸上的佃户,船上的行商也被这一声巨响给镇住了,大惊失色道:“这是什么?!”

船上的护卫是知道火药筒的,之前他们随商队出关都会带上一些防身,遇到数量多的劫匪就点燃引线往里扔,一下能炸飞好几个人,威力无比。

妙娘再三叮嘱过他们不能将火药筒的事告知外人,有人打听就一律推脱是关外得来的稀罕物。

爱信不信,反正也没证据说这些东西是南柏舍的作坊弄出来的,知道这事的村民嘴巴也严,从未对外说过,又上哪求证去呢。

护卫就这样忽悠住了魂飞魄散的行商,还说:“哎呀,怕什么,不过就是个声响大点儿的炮仗,城里的炮仗坊多得是,你们回头买几串放来听,是不是这个响儿?”

“好像是这么回事……”行商也没法反驳。

连炸了十几个火药筒,拦河道的堤坝就彻底通开了,虞归晚一声令下让船只通行。

行商都赶着到青林镇交货,就算好奇也没功夫多停留,已经耽搁许久,现在不走等天黑也到不了青林镇,有什么事也等他们下次来再打听吧。

“多谢虞里正帮忙!”众人冲岸上的虞归晚抱拳。

虞归晚拱手还礼,“诸位一路顺风!”

待船只陆续离开,她才转头看缩在岸边瑟瑟发抖的佃户,人数不对,刚才有趁乱跑了的,应是回去报信了。

那个领头的狗腿子没跑掉,让廖姑看着的。

“师傅,这人要怎么处置啊?”

“放了。”

“啊?”廖姑一撇嘴,“干嘛放了,他多坏啊,扔河里淹死算了。”

虞归晚转着手腕上的五彩线绳,淡道:“咱们就是做点小买卖的平头老百姓,要人性命的事怎么能做,都放了,让他们回家去,咱们也回家,今天是端午,家里还等着我们回去吃粽子。”

一个不把人命当回事的冷血人也能说出这种话。

廖姑大张着嘴,很不解,同时还很惊悚,师傅何时这般好说话了?

“这么看我做什么,放人。”

“哦……”廖姑很不乐意的一脚将人踢开,没好气道:“回去让你家老爷多赏几根粽子给你吃,王八蛋!狗腿子!滚蛋!”

那人已吓得屁滚尿流,连滚带爬跑了几步,就被一根长竹竿拦住去路。

虞归晚歪头,狭长的眸尽是骇人的杀意,使得往上扬的嘴角都是僵硬的。

“回去告诉你们那位焦老爷,他列出的这些过路费就等他长出十个胆的时候再来同我要,若是再拦我南柏舍的船,炸的就不是堤坝,而是他的宅子了。”

那人双腿发软,一屁股坐到地上,裤子湿了一大片,抖着声道:“是是是……不关小人的事啊,是我们老爷从外地回来知道有运货的船经过,才让我们拦河道的,真不是小人的主意啊,我就是个听吩咐办事的,求您老高抬贵手,放了小的,小的以后再不敢了。”

虞归晚压根不想听这种人废话,一挥手,上船离开。

廖姑狠狠瞪了几眼那人和还没有走的佃户,呸呸两声,骂道:“狗仗人势的东西,欺负到我们头上,也不打听打听,我们是好欺负的?问我们要过路费,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廖姑,走,回家。”见徒弟没跟上来,虞归晚不耐烦喊了声。

“来了,师傅等等我啊!”廖姑立马换上笑脸,飞跑着上船,生怕师傅将她丢下。

等她上来了虞归晚才警告道:“回家之后你给我乖点,别把跟人学来的粗口话挂嘴边,尤其不能让幼儿听到。”

“嘿嘿,我知道,师傅是怕幼儿姐说你。”

“没有,不是。”想都没想,否认的贼快。

廖姑一脸‘师傅你这样我可瞧不起你’的表情,“师傅,你就是怕幼儿姐,还不承认。”

“你再多说一句我把你扔河里。”

威胁很管用,廖姑识相闭嘴。

炸堤坝那十几声巨响惊天动地的,附近的村庄都听得清楚,以为是地动了,吓得村民四散躲逃,心惊胆战等了半天发现没事才敢出来。

一打听才知道前些日子拦住河道的堤坝被通开了,焦老财的狗腿子们被人修理得尿了裤子,连滚带爬跑回来跟焦老财告状,说河道是被南柏舍的人弄开的,焦老财气得大骂,放狠话要南柏舍好看。

焦老财怎样村民管不着,反正河道已经通开了,下游的村庄能有水浇灌快要枯死的庄稼,村民都想敲锣打鼓欢庆,背地里还盼着南柏舍的虞里正赶紧收拾了焦老财,这个老东西可不是个好的,死了才好呢。

这边,虞归晚也没闲等着麻烦找上门,派人去打听这个焦老财指着谁当靠山,一个地主老财若没靠山可不敢这样行事。

派去打听的人很快回来禀报:“这焦老财有个女儿嫁给了庶州府薛家的同族兄弟为妻,焦老财仗的就是薛家的势,且同青林镇好几个乡绅狼狈为奸,做过不少抢占他人田产的事,还逼迫良家女子为妾,不从者打死或卖去外地当妓,女子的家人状告无门,还让焦老财叫人打得半死扔到乱葬岗被豺狼吃了,衙门收了焦老财不少钱,自是不理这些冤情。”

才吃了饭,虞归晚翘腿坐在摇椅上吸溜冰饮。

现捣的桃子汁很是清甜可口,盛在天青色的瓷盅里,配上甜脆的桃子果肉和蜜瓜片。

她喜欢得很,已连吃了两盅,才要拿第三盅就被幼儿拦下,不许她再吃。

“就算天热你也不能这样没节制的吃冰的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你早起出门就让余姐煮了奶茶用冰镇着等你回来喝?还不许余姐告诉我,用晚饭前是不是又和廖姑悄悄吃了冰酪?现在又吃这么多冰桃汁,身体怎么受得了。”

幼儿摇着竹骨扇给她扇风,今日在下游河道发生的事也听了个大概,真是哪里都有薛家作下的孽。

没有桃汁吸溜,虞归晚便扯着扇坠把玩,“麒麟城那边来消息了,事已办妥。”

程伯他们已经将信和证人平安送进公主府,且长阴公主还有回信和一份礼让他们转交给幼儿,陈妇等人已经在回程的路上。

幼儿垂眸,不动声色掩好虞归晚敞开的衣领。

“嗯,正好,焦老财的这事就由着他去闹,闹得越大越好,他借薛家的势越多,就越是将薛家往火坑里推,咱们再暗地里添一把火,公主和太子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们的人在庶州不方便行事,少不得要借咱们的手。”

虞归晚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对了,还有个事,府城那边也来了消息,前些天被我杀了的那批人是一*个什么侯府的,薛家已经得了消息,正焦头烂额。”

先前被妙娘和陈妇救下的那个可怜姑娘,叫桃香的,已经在薛宅站稳脚跟。

许是见她老实本分干活又勤快,嘴巴又紧,从不乱看乱说,就被安排进书房伺候,借此听了不少机密事。

妙娘去府城见过她一面,她依旧不肯离开,虞归晚也觉得她留在那还有用,便驯了只专门传递消息。

“侯府?”幼儿拧眉细想,“难道是景宁侯?”

除此之外她也想不到盛都还有哪个侯府会费尽心思派人到庶州查找她的下落。

父亲生前也只同景宁侯生过嫌隙,和其他王侯并无太多私交,更谈不上结仇结怨,旁人也没这样的心思,只有景宁侯,因为他是大皇子的娘舅。

“不确定是不是这个名,桃香没听清,只知道是个侯爷。”

幼儿摇扇的动作停了下来,沉吟道:“若真是景宁侯府的人,倒更有趣了。”

“嗯?”

“说不准能借此离间大皇子和景宁侯府,这事急不得,等陈妇她们带了长阴公主的信回来再做打算。”

那信有公主府的火漆,且事关机密,陈妇不放心让黑鹰传递,遂快马加鞭往回赶。

幼儿倒也不急着知道公主在信上怎么说,更不急着将握在手里的筹码全推出去。

都是自己送上门来的,打着灯笼还找不着呢,自然要好好利用。

第064章第64章

麒麟城。

今年的天热得格外早,才过了端午就要用上冰,那些公侯府中人口众多,冬日储存下的冰不够用就得去商坊采买。

有不少铺子都做这样的生意,但存冰也总有卖尽之时,谁还能在这大热的天生出冰来。

事也凑巧,那家卖北地稀奇杂货的铺子就总有碎冰出售,每日早早就抬出来,各府来采买的管事拿着现银在门口排起长队。

装满碎冰的大圆桶直接往马车上搬,负责收钱的伙计都已经麻木了,自铺子开张后生意就一直火爆,每日进账的银钱能装满几个大箱子,像他们这样被雇来干活的也得了额外的奖赏。

小小一家铺子就将生意做得这般好,自是会招人眼红,且又打听出这家商铺并无城中贵族做靠山,东家不过是北地庶州一籍籍无名者,这样一个毫无身份背景的商贾哪里配在盛都开铺做生意,就该将铺子让给城中的王公贵族经营方是识趣。

伙计眼尖,发现前几日找茬儿的那拨人鬼鬼祟祟躲在人群后,便赶忙进去告诉程伯:“大掌柜,那些闹事的又来了。”

三天两头来闹这么一出,无非就是想让他们的生意做不下去,再逼迫他们将铺子和这里头的货物低价转让,最好是白送以换来幕后之人的施恩,饶了他们的命,不然等着他们的就是下大狱再胡乱扣个罪名到头上,喊冤叫屈都没用。

昨晚上佟汉还在后院的墙外逮住了几个试图放火的,人赃并获,但他们没有报官,只是悄悄将人处死,尸体藏在泔水桶运到了城郊的树林,这会子怕是已经被豺狼虎豹啃噬成残肢断臂了,找去吧。

“还真当我们是泥捏的,”程伯拨着算珠冷笑,“这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前头招待好客人。”

“那咱不管那些人吗?万一他们闯进来打砸吓了客人……”伙计犹豫着说。

他是本地人,自是知道这些闹事的背后必定有人撑腰,这种事在麒麟城不少见,逼得家破人亡的都有,他也是在提大掌柜担心,外边那些一看就是来者不善啊。

程伯也知伙计是个忠心尽责的,否则也不会将他留下干活,还给出比旁人丰厚的工钱。

“打砸?哼!也要看他们有无这个本事。”

千里迢迢来盛都做生意,岂会不带足人手?且陈妇她们返回庶州后,虞姑娘又另派了十个死士携带三箱火药筒来到,还在信上说了不必缩头任人欺,铺子开不下去就卷铺盖走人,但走之前一定要将麒麟城搅得天翻地覆。

虞姑娘早想好了退路,不管是东辽大军打过来还是麒麟城这边的事暴露,只要脱身返回庶州就立即出关,他们都是去过草原深处的人,知道那里并不是像外头传的那样荒无人烟。

很快就有十来个身材魁梧健壮的护卫送后院出来,衣着打扮有异于中原,一看就知道是北地来的,五官也是北地特征,眉眼深邃,鼻梁高挺,肤色偏深。

就连当中的几个妇人也是这样,长发高高束起编成数根小辫拢总盘在头顶,再以粗布系之,一身窄袖短打,抡起的拳头青筋暴起,也不知打算闹事的人可否经得起她们这一拳。

程伯冲被这个阵仗吓到的客人拱了拱手,歉意道:“惊扰了各位,实在对不住,我们也是考虑到小店生意太红火,担心人手不足让各位久等,所以让我们院里干粗活的仆从出来帮把手。”

仆从?谁家仆从凶恶成这般模样的,众人心中皆是如此想。

店掌柜的这套说词也不可信,但人家既这么说了,不信也要装着信。

当他们没看见在街边转悠的懒汉?也不知是哪家花钱雇来的,背后之人的消息也忒不灵通了,现如今谁不知道这家商铺挂上了公主府的名号。

听说商铺的东家好心收留的戏班子颇得长阴公主的欢心,已将戏班子接进公主府,还每日让店掌柜往府中送冰,若有从北地来的稀奇玩意儿也一并送去。

可不就是得了长阴公主的青眼,一飞冲天了?谁还会想不开来找麻烦,不是自己找死么。

话虽如此,但左右与自己无关,他们也只管买齐了东西回去交差,碰上有热闹就瞧一瞧,好回去说与主人知道,也跟着乐上一乐。

有护卫守在门口,计划着惹事的懒汉也不敢上前,相互使了个眼色就离开了。

店内的伙计送走客人,就站在街边朝懒汉离开的方向狠狠吐唾沫:“呸!不知拿了谁家的脏钱就想到我们这干缺德事,也不怕遭雷劈!”

护卫看过来,伙计只觉一股冷气从脚底板蹿上来,令他脊背发凉,大热天的都打哆嗦,缩了缩脖子,胆小的躲回店内。

佟汉并不在店内,那些人一离开他就乔装悄悄跟上去了。

几人左拐右拐进一条偏僻的陋巷,停在一处宅院前,做贼心虚的左顾右盼,没发现有人跟着才敲门进去。

佟汉从街角闪身出来,脚上没有穿鞋,走路无声,他从院子后墙翻进去,藏在柴堆偷听里面的人说话。

“没用的东西,这点小事都办不好,有护卫又怎么了,怕什么!他们要是敢跟你们动手,正好叫都衙的人将他们都拿下!我可告诉你们,这事是我们钰二爷吩咐下的,办不好你们都别想有好果子吃!”

“我说倪大管事,你也不用拿这些话来吓唬我们,前些日我们可都是按你的吩咐办的,闹也闹了,人家还照旧做买卖,可你许诺我们的钱可没给全,我们的人还不见了几个,这账找谁算?我们今天就是过来要钱的,你别说那么多废话,钰二爷能耐,倒是让都衙的人直接上门抓人啊,还找我们干什么。”

倪顺也没想找来的这伙人会是这种德行,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他甩下一袋钱,走到门口了又回头,脸色阴沉不知道又在盘算什么。

那几个人也没注意,光顾着数钱了。

佟汉转了转眼珠子,决定跟上那个‘倪大管事’,看他到底是哪家的。

钰二爷?好像在哪听到过。

兴远伯的次子梁钰,人称钰二爷,娶的就是被指谋逆的随谦安的长女随南雁。

说起随南雁,那可是大义灭亲、忠君为国的女子典范,还因功授封了诰命。

只是她这个诰命是用亲人的鲜血换来的,麒麟城中谁不背地里讥讽她为了荣华富贵罔顾亲情,更不屑同她往来。

“可查清楚了,当真是兴远伯府的人?”

“禀公主,属下确已查清,指使他们进店闹事的就是兴远伯府的大管家倪顺,前些日还想让人在夜里往后院放火,人让店里的二掌柜逮住了,那个后院戒备森严,属下也靠近不得,在外守了一夜也没见那些人出来,店里的掌柜也没有报官。”

珠帘之后,婢女跪在榻边轻轻摇着扇子,矮几上摆放佛手香柑等果品充当熏香,清甜之味倒是比点香要更适合这样燥热的天。

另有一婢女撚起冰镇过的葡萄,素指剥下外皮,才将果肉喂入赵祯口中,后者一身清浅的纱衣,歪在一个冰丝凉枕上,神色倦怠,整个人都懒洋洋的。

得知是兴远伯府的人在打商铺的主意,赵祯的眼底闪过一抹厌恶,当日就是兴远伯率先在朝堂之上污蔑随相有谋逆之心,这才有了后面的事。

她讽笑道:“兴远伯养出梁钰这么个纨绔儿子来,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将那日闹事的几个人捆了,你亲自押去兴远伯府,让他们当面跟倪顺对峙,看兴远伯还有何话说。”

她就知道幼儿还活着,找了这许久总算有了消息,幼儿的笔记她认得,绝无人能仿。

若说这世间还有谁懂她,那必定是幼儿。

她不甘心只当个长公主。

太子无治国之才,继位了也不能强盛大雍,大皇兄心狠手辣,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也非明君,其余皇子还年幼,难担大任,如她也是皇子,储君之位必然是她的。

幼儿在信上说会帮她,条件只有一个。

惹到公主府,那就是踢到铁板,兴远伯夫人带着梁钰和随南雁亲上公主府向赵祯请罪,可赵祯却不见她们,只让人出来传话说这事她做不得主,已经将闹事者交到都衙,自有府尹审理。

人证物证齐全,倪顺辩说不得,将事情全揽到自己身上也无济于事,谁信是他自己做的主?人证都说了是钰二爷吩咐的,此事又牵扯到公主府,且已传到当今耳朵里,就算为了安抚长阴公主,当今也得下令严办。

事已至此,梁钰是如何也抵赖不掉的了,至于要如何惩办,端看长阴公主的意思,她想轻拿轻放也好,严惩不贷以治这种逼害商贾的不良风气也罢,都衙府尹都得听着。

兴远伯跟景宁侯交情不浅,否则当初也不会当出头鸟,眼看儿子要锒铛入狱,兴远伯急得不行,知道其他关系不管用,只有去找景宁侯。

景宁侯倒是答应帮忙,但接下来发生的事险些将他也拖下水。

有人来盛都告御状,状纸上条条冤情都带血,全都指向大皇子的岳家薛氏。

这张状纸已经递到都衙府尹的案上,且闹得满城皆知,薛家想压都压不住,更何况这背后有太子的手笔,赵祯又推波助澜,大皇子得知消息时已经晚了。

第065章第65章

南柏舍。

今日村民没赶着下地干活,而是挤在新打的井口旁边翘首以盼。

“这是第二个了吧?到底能不能出水啊。”

“嘿!我说你这人就不能盼着点好啊,尽说丧气话。”

“我怎么就说丧气话了,这也是事实啊,前边打了三个都没怎么出水,我是担心这口井也……”

话还没说完,挤在最前面的村民就接连爆发出惊喜声——

“呀!出水了!出水了!”

“快将水桶拽上来看看井水清不清,盼了这么久总算是打着能出水的了,眼瞅着几个月不下雨,河水都快干了。”

现在村河的水位很低,只有浅浅的一层,裸露的河床全是石块和淤泥。

埠头的货船已经停运,村民看着高挂的艳阳唉声叹气,只有万事不知的小屁孩每日跑进浅河摸鱼抓虾,哪里知道干旱是会要人命的事。

新打的井能出水是好兆头。

也确实如此,因为当天晚上河渠县就电闪雷鸣,大雨倾盆,河水上涨,开裂的土地重新焕然生机。

村民们连觉都不睡了,跑到外面淋雨,喜极而泣,跪地磕头感谢老天爷庇佑。

虞宅的烛光也亮着。

廊上,虞归晚斜身靠着柱子,双手环胸,哈欠连连,让飘进来的雨线扑了一脸,冰凉凉的,整个人都清醒了。

她抹掉脸上的雨水,转头看身后的人,道:“这下放心了吧?我就说会下雨。”

幼儿将她拉进来,“别往外站,瞧你,衣襟都湿了,当心着凉。”

“我哪就这么娇弱了。”

“雨水凉得很。”幼儿拿帕子帮她擦了擦。

水珠滴答滴答的,还不知道要下到什么时候,宅中众人都没睡,全站在廊上看雨,旱了几个月,这场大雨来的正是时候。

到了第二日,冷清了一段时间的埠头再次热闹起来,冒雨搬货的脚夫、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艄公、往来的行商、笑容满面的村民……

村市街人头攒动,吆喝声、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撑起来的油布大伞也能供行人暂避突然又下大的雨。

这种油布大伞也是南柏舍独有,伞柄取自整根碗口那么粗的树干,伞盖撑开能同时遮住十几个成人,要用时只需插在一个磨盘大的石臼桩上面,只要不是狂风暴雨,大伞都不会倒。

村市街上摆摊的摊主大多数都有一把,艳阳天、雨天都能用,晚上收摊就往下一收,扛着就能回家,方便得很。

有行商看到这种大伞的好处,有意做这笔买卖,虞归晚也同意,还多做了几个花样,精美些的可供给不缺钱的主儿乘凉赏花,倒比临时搭长棚要省时省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