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都快要跪下了。
要是跪下能起到作用的话。
晴教授依旧不说话,利落挣脱开晴安的手。
拉开门。
“爸!”
晴安跑了过去。
晴夫人走了过来,脸上看不出来是悲是喜。
伸出手,整理了一下晴安额头的刘海。
也没有任何的叹息,也没有昨夜的苦楚。
只是一字一句,平着腔调道,
“安安,今年你就在家里好好学习。”
“学校那边,爸爸已经给你请假了。”
“快高考了,安心准备高考吧。”
晴太太望着女儿,收回手,
“真是的,这都要高考了……安安,你不能这么一错再错下去了。”
“懂事点儿,好吗?”
晴安伸出手,想要去抓住父亲的脚步。
可他们二人决绝的态度实在是太强烈了。
大门“砰!”
的一声被关上。
锁咔嚓咔嚓,落了个干净。
晴安猛地撞击到了门板上,用手拼命拍打着门,砰砰砰,发狠了般哭着喊着“爸爸!”
“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手掌都给拍红了。
她的反应已经全然乱了套,推迟了很多拍。就这么维持着一个姿势拍打了好长一段时间,忘记了疼痛。过了十来分钟,她才终于找到了下一个反射弧的起点,才回过神门肯定是拍打不开了的。
晴安擦了把眼泪,将扇的通红的手掌往衣服上压了压,掌心指腹都被拍打的光滑,一按就生疼。晴安强忍着麻木的疼痛,转身就去看窗户。
无一例外,窗户全都被锁的死死的。
A大是百年老校,对于教职工的居住楼建设投资了巨额数目,窗户的防盗做的相当有保障。
里三层外三层,加上晴父对于居住的安全系数向来看的重要,毛坯房交工后,又在最外层又加了两层的保险隔离。
只要落了锁,里面外面的人通通别想用人力给打开!
晴安看着所有的阳台也都给锁上了,她站在楼道里,眼泪大颗大颗流。他们真的去找陆屿白了,不行,她一定要联系到陆屿白。父亲的手段绝对不是正常人能够承受的住的,她知道陆屿白很厉害。
可是她不想看着他遭受灾难!
一切都怪她。那个时候,为什么不提前加查一下书包,检查自己的日记本,提前发现日记本被偷掉了……
想到日记本,晴安忽然就想起家里的电脑。
然而无论她怎样的找,家里所有的电话线全部被拔掉,她又上楼去书房,书房里的全部网线也都被利落切断!
她被禁足了。
晴安哭喊着,试图求救。然而根本没人能够听得到。爸爸妈妈会干什么,他们会把陆屿白怎么样。她知道错了她知道她又给他们丢脸了,所以能不能求求了,求求他们不要去找陆屿白啊……
冰箱里有菜,饭桌上有饭。
晴安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更别说,老实地蹲在家里复习。
明天就是高考。
她仿佛都置身于这个世界外,忘记了她即将要高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
为什么。
晴安筋疲力尽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躺在床上,宛若失去了灵魂的木偶人。
世界似乎都与她无关了,她好像又变成了那魂魄出窍的状态,游离在半空中,看着那个满面狼狈地女孩,哭肿了眼,右侧脸颊还带着昨天被打了的伤。
躺在床上。
那个偷日记的人……
晴安胳膊搭在眼皮上。
咬了咬嘴唇。
悄无声息流下一串眼泪。
如果等她自由了。
她要弄死那个曝光她日记的狗!
似乎只有这样。
她才能发泄,才能转移,她对陆屿白滋生出来的愧疚。
……
……
……
一整天,晴安都躺在床上。
她在脑海中设计了千万个如何弄死偷她日记的人的杀法,以及事情后,该如何和父母面对。
从头到尾,却没想过,陆屿白这个人。
似乎在刻意地去逃避,逃避父母会怎样跟陆屿白对峙。
她爸爸妈妈是那么要面子的两个人。
还在逃避着,陆屿白要是知道了她对他的感情,那最最不该滋生的念想……
他会……
很久以后,太阳从天空之上落下了天边,夏日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地平线上端的树枝乱叶,勾勒着殷红的轮廓。
晴安终于意识到了,她明天就要高考。
高考。
这是每个人人生最大的话题之一,也是整个高三的拼搏。
她坐了起来,从书包里找出了错题本。
是啊,她还是个高三生。
她还得要高考。
她明天,还要上战场。
到了半夜九十点左右。
楼下的大门发出“咔哒”一声响音。
父母终于回来了。
晴安捧着脑袋。
她似乎忘记了白天里的绝望与撕裂。
她平静地继续翻着书。
门外传来悉悉索索上楼的声音。
门口边缘,有拖鞋声路过。
徘徊。
最终却没了声。
越行越远。
终究是没有停留。
晴安继续低头看着错题笔记,目光盯着那用红笔勾画出来的公式。
仿佛要把那几个字抠下来,才能进入到脑子里。
才能让她继续当好高三生,明天要高考的身份。
不冲出去,拍开门。
给那两个人跪下。
一夜的安静,黎明前的沉默。
六月六号的晚上,晴安居然囫囵能睡下去。
她枕着枕头,整个人像是被什么东西东锤西打过一遍。
她只想要高考。
她要好好考。
她一定得好好考……
她真的、真的,
好想陆屿白。
……
2015年,6月七号。
天晴。
万里无云。
晴父开着车,载晴安去考场。
父女俩一路上一句话都没说。
更没有提及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因为是在东校区考,班主任也就不组织了,让大家考试之前到考场就行,只要别迟到。
校服不能穿,怕出意外。
车停在考场门口。
白色的拦线,笔直笔直拉在正大门外,很多车辆已经到了,警察正在守卫,让考生有秩序进去。
“考完试,我过来接你。”
晴父在临晴安下车前。
就说了这么一句。
没有任何的加油,甚至连家长们都担忧的不要紧张、东西不要忘记带、准考证身份证涂卡笔橡皮再检查一遍……这些话,都没说。
晴安推开门。
也没有说一句“再见”。
过了安检。
晴安的考场在上课的高三教学楼前面那一栋,隶属于这一届的高一年级。考试前晴安曾经专门去看过自己考场的位置,除去教室的方向跟他们那一侧的不同外,课桌椅子是天蓝色的。
别的地方别无二致,进去后跟呆在自己办理并没有什么两样。
这些形式,高二那会儿夏天的会考,都经历过一遍。
晴安缩在的那一栋考场楼还是有不少他们理科部三楼的学生在这边考,甚至还有跟她一个班的同学。考试前半个小时考生才能陆续进入考场,来早了就要站在楼外。对面有几个同班同学。晴安小心翼翼将帽衫后面的帽子盖在头顶,低着头,最后背着手里的资料。
她不想被任何人看到。
被拖着拽出去时毫无自尊可言的画面。
仿佛又回到了很多年前,她还是那个不被人注意、毫不起眼的沉默女孩。
可千转百回,她似乎又已经不再是曾经的那个她了。
因为……
八点半的铃声,正式打响。
晴安放下书包。
叩着帽子。
随人群走向了考场。
这是对人生寒窗苦读十二年的一个收官之战。
也是高三这一年最艰苦岁月,有那个人陪伴着的每一个夜晚凝聚成的回馈。
与过去一遍又一遍被人遗忘在深夜中,无论怎样奔跑都见不到光不同。
这一次,
她有那个人给了她的信念。
与力量。
——“我相信当我合上笔盖那一瞬间,
会有侠客收剑入鞘般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