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琪琪的办公桌就在大办公室里,陆屿白没有给他这个TA设置单独的席位。晴安敲了敲乌琪琪桌子前的玻璃挡板,手撑着铝合金边缘,站稳了脚后跟。
伸手把那行程表递了过去。
“……”
“我又……修改了一下。”
“你再看看……”
乌琪琪一愣,接了过来。
一站起身,那股疼痛便铺天盖地席卷而来,撕心裂肺扯着身体。晴安疼得腰都弯了下去,巴掌大的脸已经没了一点儿血色。乌琪琪看着晴安不舒服的模样,流程表翻了两页,合上。
“行,那下午和晚上就……”
晴安听到了没问题,也没听她说完,摆了一下手,就慢吞吞往回走。
“……”
下午报告会三点整准时开始。
晴安为了防止疼到上不了台,在会议开始前特地回了趟别墅,拿了从国内扛过来的艾灸草药腰封。每一次姨妈痛她都会戴一副,还是能稍微缓解一下疼痛的。
返回学校时,看到了乌琪琪开着车匆匆从科技大楼的停车场往校外开。
乌琪琪没有汇报,这次的汇报小,乌琪琪就也没有其余幕后任务。但乌琪琪这个陆屿白亲自带着的助理,工作向来认真。
还是第一次见她如此着急地在上班时间大摇大摆离校。
不过晴安也顾不上多想了,回到了报告厅。
生科院那边已经开始了汇报。
报告厅敞着暖色灯光,物理学院的依旧坐在左边第一排。后面还是来了不少大佬,聚精会神听着前面的博士们上台汇报。旁边几个师兄坐在靠里的位置,他们是按照上台的顺序坐的,越接近里面上去的越早。
本身晴安是第一位。
但因为肚子疼,晴安就稍微跟倒数第一的那个师兄换了换顺序。
师兄同意了,晴安回来后就在最边缘的位置坐下。
不一会儿,就趴在了桌子上。
捂着肚子。
台下一阵阵的掌声,接二连三的提问题。大家的交流声音,话筒一不小心碰到了嘴唇,发出“吱——”的鸣叫。
晴安感觉到自己都快要死掉了。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观众席台又爆发了一阵热烈的掌声,旁边的师兄回到了座位,见晴安还趴在那儿,还没去候场。
还在迷迷糊糊的。
师兄有些意外,因为从来没见过晴小师妹这副模样。
“那个……晴?”
“晴?”
“……”
晴安吃力地抬起了头。
看到PPT上切换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这才意识到,轮到自己上台了。晴安连忙站起身,手撑着桌子那一瞬间,肚子一股热流涌了下去。
晴安脸色一僵,让自己不要慌、不要晃。稳住身子后,她才接过话筒。看着周围都在往她这边望的目光,晴安强忍着疼痛,扯着微笑一步步走上了演讲台。
话筒也没来得及调,就着师兄用的音量。
“那么接下来,将由我来汇报第三阶段引力作用相关的……”
……
……
……
外面又开始下起了雪,一片一片在空气中飞舞着。一辆劳斯莱斯幻影飞快在公路上行驶着,不一会儿便开进了斯坦福的校园。
会场内。
生科院这边的博士生们,忽然接到了群发的消息。他们自己还有个小群,用于讨论合作之外的一些事宜。
其中一位师姐看了看短信后,随即便抬头看了眼站在演讲台上的晴安。这边的汇报演讲是可以拍照录像的,师姐悄悄拿起手机,对准了晴安的身子。
咔嚓——
劳斯莱斯已经在车库停稳,一阵寒风卷入长廊。乌琪琪几乎是一路小跑才能跟得上前行的节奏,她一边跟男人说着情况,忽然手机一震,她打开手机,就看到了小群里发过来的刚刚抓拍的照片。
照片里——晴安的脸上几近没了血色,眼神也都是呆滞的。巴掌大的小脸要比她出去接陆屿白之前还要惨白,哪怕那头顶的灯光是暖色的,也遮不住那浓重的虚脱感。
乌琪琪抬头看了看陆屿白,陆屿白紧抿着唇线。男人看着手机,压着屏幕照片的指节都用力到泛白了。片刻他攥着手机继续往前走,每一步都是大步流星,极速前进。
焦急、关切,这几乎是乌琪琪从未见过的陆教授的模样。做了陆屿白三年的TA,乌琪琪以为这个男人就是天生冷清,对任何事都不会外露情绪放在心上。
现如今,一个晴安。
彻底颠覆了她所有的认知。
晴安上半部分的报告做完了,整体做的没什么大问题,有几个小漏洞。她脑袋缺血,晕晕乎乎,稍微有些地方出了些许小小的偏差,台下已经有老师给指出来。
晴安做了修改。
接下来是下半部分。
下半部分就与海洋生物学密切接轨了。
晴安调整了一下状态,这部分其实她还是有些地方没有搞懂。PPT翻页,晴安拿着话筒,就要开始讲。
忽然。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晴安心脏猛地一跳,转过头去。
目光接触到了敞开了的大门。
陆屿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了,静悄悄站在门口处。他注视着晴安,面无表情,一只手插在西服口袋里,另一只手拿着手机。
似乎在审视她,审视她整个人。
晴安下意识攥了攥话筒。
她都忘记了身体的疼痛,忘记了PPT才翻到下半部分的第一页。全场还有上百余人在听,晴安愣愣地看着陆屿白,脑袋一下子就空成一片白荒荒。
连接下来要讲什么,准备讲什么。
都忘掉了。
会场其余的人也都愣住了,这边来了不少生科院的学生和老师。整个生科院就没人不知道,鼎鼎大名的陆屿白陆教授,是从来从来从来都不会——
参加任何一场,报告会。
浪费时间!哪怕院长大人的报告,他都能拂了脸面!
大家都在震惊陆教授的到来。
晴安更是傻了眼,她脑袋一片空白,半天,才开始祈祷陆屿白不要坐下来听!因为接下来的部分就是跟海洋生物学相关的了,这一块她准备的真的不是很好。原本是想将不明白的东西展示出来,现场跟到会的大佬们一起讨论,或者会后的晚宴再问一问。她之前是发邮件问过陆屿白,可陆屿白给她发回来的解释,她看得不是很明白。
也不太敢继续再深入问了。
况且,她现在极度不在状态!
小腹部又是一阵扭紧,像是被绳子勒住,死死往绳子两端拉扯。她想起很久很久以前,每一次她做错了题目,陆屿白平日里对她是温柔,可作业上出现差池时,他都会用手指中指推了推鼻梁上的镜框。
眯起眼睛,很危险地看着她。
“晴安,”
“这道题,为什么又做错了?”
“……”
那还是陆屿白对她很好的时候了,把她当成邻家小孩子宠。现如今陆屿白一点儿也不温柔,况且还那么地讨厌着她,他要是看到她讲他的专业领域,讲错了一丁点儿,他可能真的就会……
晴安希冀着陆屿白只是路过,或者实在是不行,就像是上一次到会场——他刚回来那次来会场那样,就是当一个看客,静静地聆听。给她一点儿颜面!
然而,在晴安的注视下。
陆屿白却拉开了第一排生科院的席位。
在正中间的位置,声音能够四通八达,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到的地方。
从旁边博士生手里,接过话筒。
整装上阵,单/枪直入,抬起手对着晴安,俨然是一副要亲自上阵审批报告会的模样。
“接着汇报。”
“讲一下,晴博士对潮汐引力影响水溶液密度对太平洋区域海洋微生物单细胞藻类的影响的、看法。”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