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帛已在始皇手中展开。
这布帛上的四字,说得好听些叫大胆无知,说得不好听些,那就是大逆不道。
可即便是如此大逆不道的手书,始皇也不过只是眉宇一挑,只是一瞬,便已恢复如初。
“明日寡人将亲赴牢狱,你随寡人同往。”
始皇似是斟酌了片刻,也仅仅是“片刻”,便有了决断。
“陛下英明!”
赵高趋炎附势的能力堪称一绝,看上去宛若松了一口气,奉承之姿不仅在言中,便是姿态也同样谄媚。
“你且退下。”
始皇漠然道。
“是!奴婢告退!”
赵高弓起身子,昔日骄傲的头低低地埋下,缓缓倒退着出了章台宫。
方才出殿,一口大气这才敢长舒。
“哼,扶苏……”
赵高眼中的阴毒之色再也掩藏不住。
他这一辈子,除了始皇谁也未曾放在过眼里,即便是扶苏,也不过是一颗绊脚石而已。
而如今,这颗绊脚石,马上就要除去了。
“也不知陛下听到扶苏公子亲口说出‘大秦将亡’后是个什么神色……”
赵高阴仄仄地嘿嘿笑出了声,心中甚至已勾勒出了鸩杀的戏码。
……
扶苏抬首,心中也略有些忐忑。
莫说是赵高,实则就连扶苏这个亲儿子,也从未看透过自己的父皇。
高山仰止。
往日不过是如此而已。
扶苏从未想过自己能够超越始皇,只是只要对大秦有所助益,他扶苏自问也算是千万人吾往矣。
可自从碰到了柳白,扶苏仿佛彻底找到了自己的方向。
“公子,风起了,您……不妨到堂内等候。”
狱卒不知从何处寻了件羊裘,急忙奉予扶苏。
赵高走时也未曾言明是否将扶苏送回死牢,一干狱卒也不敢发问。
纸包不住火,扶苏入狱本也算是秘密,可赵高的到来却让一切都浮出了水面。
廷尉闻声而来,其后是奏谳掾,再后面来到的则是文学卒史、书佐,到了最后,一干狱吏全部到齐。
前赴后继、摩肩接踵地,一干狱吏站满了院子。
谁也不愿意放过这个“抱大腿”的机会。
那可是公子啊,将来极有可能会继承帝位的人物。
“这可当真是……”扶苏嘴角微抽。
又是趋炎附势!
扶苏心中烦闷,昔日他虽身居高位,但从未见过这样的景象,这次下狱倒是让他长见识了。
“赵高”或许并不仅仅只有一个,人人都可以是“赵高”。
“我想,我还是回牢里更为妥善。”扶苏冷哼不止。
在一干狱吏的护送下,他又重新回到了昏暗的死牢。
“你们还不退下!”
远远看到柳白正百无聊赖地在墙上刻字,扶苏忙斥退一干狱吏。
吱呀一声。
牢门打开。
柳白蓦然抬头,望着扶苏那张白净的脸,先是捂嘴惊讶片刻,少时,整个人合身向着扶苏扑了过来!
这一下,还未敢彻底退下的狱卒已是吓得面如土色。
莫非这柳白要对公子扶苏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