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伤在右颈处,颈动脉被刺破,凶器应该是一把小刀,刀口呈三角形,凶手杀人后又用同一把刀把死者的脸划花,可能双方积怨很深,也可能是刻意在传递某种信息……”小曼认真地说道。
罗非满意地点点头:“很好,看来也不算没有救,我们走。”
“哎,你们去哪?”叶常青在一旁不明所以。
“调查。”罗非懒得和叶常青解释。
“看什么热闹!继续清理现场。”叶常青呵斥完四周的巡捕们,便急急跟了上去。
旅店掌柜眯着眼翻看登记簿。
罗非、秦小曼、叶常青围在桌前。
旅店掌柜指着一行字缓缓说道:“昨天下午……201房……哦,是王太太。”
秦小曼迫不及待拿过登记簿:“王太太?没有名字吗?”
“没有,我们这儿的登记,就是走个形式。”旅店老板尴尬地笑了笑。
“她是一个人来的吗?”罗非问。
旅店掌柜点头:“是的。”
“几点来的?”
掌柜想了想:“四五点吧。”
“没有别人跟她一起上去?”
旅店掌柜皱眉思索了片刻:“哦哦,我想起来了,她虽然是一个人来的,但登记的时候,跟我说等会儿有位王先生,来了就把房间号告诉他。”
“王先生?”叶常青终于插上一句。
“他来了吗?什么时候来的?”小曼急忙问道。
“昨天晚上六点钟。”
秦小曼有些质疑:“你怎么这么确定?”
旅店掌柜连连点头:“非常确定,他来的时候,电台正好开始播“广播歌后竞选”,正好六点钟,周璇第一个唱……”
“好好。”秦小曼连连摆手,转而问道,“那他是什么时候走的?”
“上去没多久就下来走了,周璇一支“凤凰于飞”还没唱完呢。”
“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叶常青问道。
“中等个头,穿一身灰色长衫……”旅店老板说着说着,突然问道,“201的女人是他杀的?”
“至少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你马上跟我回巡捕房给嫌疑人画像。”叶常青说道。
“我还要做生意呢。”掌柜有些害怕。
叶常青一瞪眼:“你的旅馆发生了命案,你还想做生意?走!”
叶常青也不容分说拉着掌柜就走了出去。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小曼问罗非。
罗非摇摇头:“不用,这位“王先生”不是凶手,唱完一支“凤凰于飞”只要三分钟,他根本没有作案时间。他来找人却很快就离开,说明屋内没人应门,死者这时候已经遇害了,死亡时间就在四点到六点之间。”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一个聪明的侦探要做的,不是大海捞针,而是顺藤摸瓜。”罗非说完用手杖指了指门口,小曼急急跟上。
“大侦探,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什么藤,什么瓜?”
“死者的旗袍用的是进口哔叽面料,裁剪合体,是量身定做的,公共租界能做这样旗袍的裁缝店不超过十家。”罗非边走边解释。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小曼急忙站定,稳住差点撞上罗非的脚步。
“一名真正绅士对于衣着必须有特别的讲究,而站在你面前的恰好是一位绅士。”罗非得意拄着手杖拦下了一辆黄包车。
一上午下来,两人连查了八家裁缝店,可都一无所获。
“不是……不是……不是……”罗非烦躁地晃着手杖又从一家裁缝店走了出来。
“能不能告诉我你到底在看什么?”小曼近乎崩溃。
“绲边。技艺高超的裁缝都有自己独特的手法,就像画家的签名一样,死者的旗袍绲边非常与众不同,是斜纹拼接、极细窄边的。”
两人说话间,来到了同孚路上的一干旗袍店门口。
“是这个吗?”小曼随便指了一家。
“不是,下一家。”罗非摇头指着一家名为嘉德的裁缝铺。
罗非和小曼走进店内后,小曼对着店内陈列着各种美轮美奂的旗袍目瞪口呆。
“秦大警探,你还喜欢这个?”罗非歪头看着小曼。
撞上罗非探究似的眼神,小曼便立刻转头走开了。
随后,罗非和小曼分头在店内查看。
“啊,就是这家,找到了!”
罗非的这一声让小曼着实松了一口气。
“你确定?我看着都差不多……”但小曼还是一脸茫然。
这时候,伙计凑了上来:“先生好,太太好,太太是看成衣还是定做呢?我知道了,太太那么漂亮当然是定做了!”
“你们这里有进口的哔叽料子吗?最好是水绿色的。”罗非直接地问道。
“有有有,不瞒先生您说水绿进口哔叽料子整条同孚路上就我们一家有。”伙计说着从柜台上拿出料子得意地给两人看。
小曼点点头:“一模一样……”
伙计疑惑:“太太你说啥?”
“有哪些人用这布料做过旗袍?”小曼问道。
伙计一愣:“太太不好意思,客人的资料我不能告诉您。”
小曼掏出警徽:“我不是太太,巡捕房警探查案。”
伙计见状有些慌张:“哟,出什么事了?”
“不该问的少问,快把记录拿出来。”小曼瞬间拿出了叶常青的那股蛮横劲儿。
伙计撇嘴,从柜台下拿出记录薄:“谁买谁卖我们这儿都有记录,我看看,这儿。”小曼仔细查看:“总共就卖出去三件?”
“店里生意差卖不动。”伙计叹道。
“那我们就按着单据上一个一个去找吧。”
罗非看了一眼:“这个上面没有我们要找的人。”
“你怎么知道?”小曼问道。
“这三个人的尺寸都和死者不符。”罗非说道。
伙计倒抽了一口气:“死人了?”
小曼一瞪眼:“叫你少问。还有其他记录吗?”
“没了,都在这里了,这匹布从进货到现在就做了三条……”
罗非看了一眼伙计,二话不说抖开了布。
“喂喂,你干什么?!”伙计有些猝不及防。
罗非拿起尺将剩余的布长和宽都量了一遍,又看了一眼销售单据,然后站起来。
罗非:“你撒谎,扣除销售单上的尺寸,刚好少了一米八,这匹布应该一共做了四条旗袍,还有一件是给谁做的?”
伙计连忙说道:“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是给太太做的。”
罗非突然笑起来:“哈哈哈,我早该想到了,什么人穿得起高档旗袍,却没钱买高档化妆品?当然是裁缝店老板娘。”
“太太出事了?”伙计紧张地问道。
“你老板在哪?”罗非问道。
伙计手指了指楼上。
罗非和小曼一边上楼一边就听到了缝纫机的转动声。登上窄小昏暗的楼梯后,两人看到一个瘦小精干的男子正在踩缝纫机,身旁的布料上放着一把锋利的剪刀。
小曼和罗非交换了一下眼神。
男子发现二人后,停下机器:“你们找谁。”
“你是王嘉德吧?”小曼问道。
王嘉德不置可否,冷着脸继续踩动缝纫机:“要做衣服先登记,阿毛,谁叫你带他们上来的。”
伙计跟着跑了上来:“不是我带他们,是他们硬要上来找你的。”
小曼亮出警徽:“我是巡捕房警探,找你问点事。”
王嘉德面无表情:“什么事?”
“你太太现在在哪里?”小曼问道。
王嘉德头也不抬,好像习以为常了:“她?昨天下午她接到电话就去对马路李家打麻将了,到现在也不见人影。”
“你太太经常出去打麻将吗?”罗非问道。
这时,伙计在一旁接茬:“是啊,太太她可会打麻将了,每次都赢好多钱回来……”
王嘉德突然呵斥伙计:“这里没你的事。”
伙计咧嘴,走了。
王嘉德冷哼着:“哼,成天往外跑,最好死在外面不要回来算了。”
王嘉德不小心手一抖,缝纫机踩歪了,他生气地抓起做坏的布料,用剪刀剪开。
罗非看了看王嘉德:“她昨天出门的时候是不是穿了一件水绿色哔叽旗袍,戴着金项链、玉手镯,绯红色的手提包?”
王嘉德点头:“没错,她出什么事了?”
“昨天下午四点到六点这段时间你在哪里?”罗非问道。
王嘉德抬头看向罗非:“我一直在这里做衣服。”
“谁能证明?”小曼插问道。
王嘉德拿着剪刀激动地站起来:“我做衣服要什么证明,你们这么问到底什么意思?”
小曼盯着剪刀,伸出手做出安抚的动作:“王先生,事情是这样的,你先冷静一下,把手里的东西放下,我们……”
罗非目光犀利地盯着王嘉德:“我们发现一具女尸,穿戴和你太太一模一样,你最好去巡捕房认一下尸。”
王嘉德愣,手里的剪刀落地,扎在地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