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3.

我倔强地擦掉眼泪，打开他的手：

“宋少爷，与其道歉，不如尽快兑现承诺，把你答应我的两笔钱尽快转过来。”

事已至此。

我总不能傻到让自己人也没了，钱也没了。

辛辛苦苦赚的一千万，我必须分文不少地要回来。

看到宋礼涛愣怔。

我又鼓足气势说了一遍：

“希望宋少爷能够说到做到。”

宋礼涛的眼神倏地黯淡。

他似乎不愿相信，刚刚还在又吵又闹的我，就这样轻易撤退了。

我紧紧盯着宋礼涛脸上变幻莫测的神情。

此刻的宋礼涛头发湿哒哒地滴着脏水，浑身湿透，散发着奇怪的味道，小腿处还渗出了血。

沉默对峙许久后。

他掏出手机，解锁屏幕。

宋礼涛用的手机壳，还是我用最三块钱的廉价手机壳DIY的。

里面的流沙字体五彩斑斓，把我和宋礼涛的名字首字母混在了一起。

如今再看，这个廉价手机壳和宋礼涛一身的行头是多么格格不入。

当时把手机壳送给宋礼涛的时候，没想到他会用这么久。

久到，我差点以为宋礼涛是真的爱过我。

宋礼涛不停按着屏幕，直到按下确定键转账的时候。

他抬头看向我，忽闪着睫毛，眼中似有泪意：

“菲菲，对不起。”

那可怜巴巴的无辜模样，着实惹人心中一颤。

那年相识后，我就是这样被宋礼涛骗到，毫不犹豫将他带回了我那破旧的家。

明明自己一穷二白。

却还要妄想着可以拯救宋礼涛。

我给他买最贵的轮椅，推着他进到我那个简陋的房子。

宋礼涛会在喊痛的时候抱着我，胸膛贴紧我的后背。

我听着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听着他和我一样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世。

当他把眼泪擦到我的背上，哭着说我就是他的全世界。

我信以为真。

我以为我们是两块嵌合的拼图，车祸让我拼到一起，我们以后永远不会分开。

我认定了他。

所以我早出晚归，赚来的所有钱都砸到治疗费上，砸到他的每一顿伙食上。

每晚我腰酸背痛地回家，用碘酒清理手上和腿上的无数细小伤口时。

宋礼涛总会在门口探出一个头，红着眼睛说：

“不要再为我那么拼命了。”

我笑着摇摇头，说我愿意。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

可那些为爱奋不顾身的瞬间。

如今却成了针，密密麻麻扎痛我的心。

“你比谁都清楚，我是这个世界上最希望你能摆脱轮椅的人。”

“我吃了多少苦，你明明都看在眼里......”

我咬着下唇，不想让自己的哭腔听起来如此脆弱。

宋礼涛垂着头，眼角竟也流下悔恨的泪。

“菲菲......”

向我伸出的手，最终还是懊恼地缩了回去。

我听着转账成功的提示音，扭头离开。

除了我赚到的一千万，宋礼涛额外补偿了我一百万。

就像徐婷说的那样。

爬上了宋少爷的床，换来一场笑话和一百万。

我的确不亏。

4.

狼狈地回到家，我迫不及待开始处理宋礼涛留下的东西。

整整五年，我和他蜗居在这个小小的陋室里。

宋礼涛还在住院时，我也曾怀疑过他怎么浑身上下没有其他伤处，偏偏那条腿伤得最重。

可警方的车祸报告，和医院出具的检查报告。

打消了我的所有疑虑。

我拿着垃圾桶，见到什么都要扔。

因为它们都沾上了宋礼涛的痕迹。

他的一场游戏，却彻彻底底改变了我的生活。

衣柜里的衣服，厨房的碗筷，冰箱里的食物。

甚至连那张舒适昂贵的床，都是为了宋礼涛买的。

而我，却蠢到宁愿睡在他旁边的地毯上。

扔到最后，我筋疲力尽地睡了过去。

这一天，我承受了太多心碎。

梦里，竟好像也听到了妈妈的哭声：

“宝贝，我的宝贝受苦了......”

从我记事起，每每在孤儿院受了欺负。

我就会做这样的梦，梦里那个哭泣的人，似乎是我的妈妈，在为我心疼流泪。

可我没见过妈妈，也不知道爸爸。

孤儿院的人，都说我一定是小三生下的孩子。

因为丢脸，所以被人随意丢弃到路边，像条没人要的野狗。

我哭着跟他们说，我有妈妈，有爸爸，我不是没人要的野狗。

可他们却龇牙咧嘴地笑起来，捡起石头丢到我身上。

眼看着大石头向我的脑袋砸来。

我猛地抱住脑袋，尖叫出声：

“不要打我！”

一抬手，却磕到了身后的人。

随着一声吃痛的闷哼，我满头大汗地惊醒。

两只手温柔地抱住我的脸颊，我似醒非醒，以为自己还活在一年前。

“乖乖，又做噩梦了吗？”

睁眼看到宋礼涛关切地抱住我，想要吻我。

我慌张地一把将他推开：

“宋礼涛，谁允许你回来的？”

宋礼涛还没清醒，他揉着眼睛，还想伸手抱我。

直到被我踢到了小腿上的伤口。

他才哇地清醒过来：

“菲菲，这也是我家，我不回来这里还能去哪里？”

宋礼涛睡意朦胧地翘着嘴，说得一脸无辜。

我看到他捡起了垃圾桶里的睡衣又穿在身上，顿时错愕：

“宋礼涛，你已经把钱赔给我了，我们两清了。”

宋礼涛神情可怜，就像过去五年间那样：

“我只是想来拿回我自己的东西，看到你睡得不安稳，我就忍不住......”

“堂堂宋大少爷也看得上我买的这些破烂？”

我冷冷打断宋礼涛，不愿再看他装可怜。

“不要演了，把钥匙还给我，你赶紧走吧。”

宋礼涛听到逐客令，眼圈又红了。

“菲菲，我知道你恨我，可是我想告诉你，我不是完全在演戏......”

“我是真的喜欢上了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

明明宋礼涛说得楚楚可怜。

可我满脑子，都是宋礼涛昨天死死护住徐婷的场景。

“宋礼涛，骗我可以，别把你自己也骗了。”

5.

我再也不吃宋礼涛那一套虚伪的深情。

“喜欢我，会看着我每天打八份工却不告诉我真相吗？”

“喜欢我，会在我被徐婷伤害侮辱的时候袖手旁观吗？”

“真的喜欢我，就不会在徐婷回国后，还要装瘸吊着我，戏弄我了。”

我一股脑发泄着怨气。

宋礼涛理亏，却还是低着头闷闷解释：

“我和徐婷没有任何关系，我们是清白的......”

“清白？”

有多清白？

“清白到，愿意给她买一百万的包，和她当众亲亲抱抱？”

我露出讥讽的笑容：

“看来，是我不懂你们有钱人的情趣了。”

这五年，我对宋礼涛呵护备至，温柔至极。

如今露出牙尖嘴利的一面。

宋礼涛一时难以招架。

我扭头走向门口：

“这里不欢迎你，别再来打扰我了。”

宋礼涛一步一顿，似有千言万语要对我诉说。

走出门口前，他依然试图拉住我的手：

“菲菲，你能不能不要恨我？”

我眨着眼睛看向宋礼涛。

宋礼涛以为我心软，正欲上前抱我。

我却推开他，苦涩地笑了笑：

“宋礼涛，想必你父母双全，生活幸福，不缺爱更不缺钱。”

“可我是真的从小就没有父母，孑然一身。”

“就当替你以后的孩子积德，不要再来欺负我了。”

我闭上眼睛，听到宋礼涛沉沉叹息：

“都是我的错，你恨我是应该的。”

事到如今。

连恨他，都让我觉得好累。

听着宋礼涛远去的脚步，我关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

明明已经扔了那么多东西，宋礼涛也不会再出现。

可随便看向家里的任意角落。

我的眼前都会浮现出过去五年的点点滴滴。

眼泪不知不觉又浸湿了嘴角。

我知道若是想要真正和过去告别，我必须离开这里。

拿着手上的钱，我联系房东阿姨要退租。

在我身无分文的时候，是这位好心的阿姨收留了我。

从免费让我住，到每月象征性收个几百块钱了事。

逢年过节，她还不忘给我送热腾腾的饭菜。

看着我和宋礼涛相互扶持，阿姨还曾拉着我们的手祝福我们：

“等你们结婚的时候，阿姨一定给你们包个厚厚的红包！”

阿姨并不知道宋礼涛已经被我赶走了。

她退还了我多给她的租金，还乐呵呵地叮嘱我：

“别忘了结婚一定要请我哦！”

我心中酸楚，不知该如何向阿姨到处真相。

宋礼涛欺骗的人，又何止我一个。

我只是恳求阿姨收下租金，告诉她以后我一定会常常回来看她。

回到家，推门却闻见了久违的烟火气。

厨房里飘出诱人的香味，桌上已经有了一锅冒着热气的汤。

“菲菲，回来啦？我做了你爱吃的，先吃晚饭吧！”

抬眼看到宋礼涛挥着锅铲，戴着围巾，笑容可掬的样子。

我瞬间头痛欲裂。

“宋礼涛，你有完没完？”

我不是不知道宋礼涛偏执起来有多可怕。

当年他瘸了腿出院后，徐婷就选择出国深造了。

宋礼涛用我的手机，一遍一遍给那个关机的号码发送语音留言，哭着恳求她不要走。

直到徐婷那个号码注销，成为空号。

宋礼涛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放弃。

宋礼涛爱了徐婷那么多年，所以为她痴狂。

可现在，为什么又要对我如此执着？

“宋礼涛，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你做的这些事，我无论如何都不会原谅你，你也放过我，好好去和徐婷白头偕老吧！”

我拿起桌上的碗筷，用力砸到地上。

碎片飞溅之间。

宋礼涛眼神阴郁：

“陈雨菲，非要我跪下来求你，你才肯相信我爱你吗？”

6.

僵持的空气里。

宋礼涛的手机铃声疯了一般响起。

看到是徐婷打来电话。

宋礼涛竟毫不犹豫地挂断。

他执着地堵在我面前，向我讨要一个答案：

“我只想知道，你到底还爱不爱我？”

“我当然爱你。”

“就是因为太爱你，我才会如此恨你。”

我坦然地直视着宋礼涛的双眼，毫无保留。

我知道，只有爱他，却推开他。

他才会对我愧疚一辈子。

宋礼涛果然亮着眼睛，信誓旦旦：

“我永远不会放弃的。”

可我，不在意他放不放弃。

因为我就要离开了。

把宋礼涛送走后。

我开始收拾自己需要带走的行李。

那些破破烂烂的东西，连同宋礼涛的东西一起，都不要了。

在屋子里搜寻了半天，最后只准备带走一个档案袋。

那是我从孤儿院离开时，孤儿院为我办结的材料，和几张为数不多的儿时照片。

孤儿院的回忆并不美好，所以我拿到档案袋后从未打开过，只想将它封存。

鬼使神差。

我吹掉上头的尘埃，生平第一次打开了它。

几张苦着脸的照片后面，是一叠身份证明的材料。

我草草扫了一眼，却在看到最后一页时惊呆了——

那竟是一张出生证明！

出生证明上，清清楚楚贴着一张婴孩的照片，包括其他详细信息。

我实在想不明白。

不是都说我无父无母，被丢弃在路边？

可我的档案袋里，怎么会出现属于我的出生证明？

再往下细细看去，我更是愕然。

出生证明上的名字，竟然写着“徐婷”

二字。

而父亲的名字，则是大名鼎鼎的富豪徐春江。

我捏着出生证明跌坐在地上，脑子里一团乱麻。

我和徐婷......到底有着怎样的渊源？

可至少这个档案袋，证明我的身世藏着秘密。

想到宋礼涛还给我的一千万。

我顿时燃起希望。

或许，我是时候该探询一下自己的身世之谜了。

7.

因为年份久远，信息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