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官。员冯荣贵府上血流成河,短短的一个傍晚,便有三十余人死于他府中。而原本在接受调查的冯荣贵本人,更是不知下落、生死不明。
就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
消息传入凤安宫,天子震怒。
当晚,京城戒严。
……
廖文柏的父亲,负责率军,保证崇京城的外部安全。而皇城内部的禁军,则全归大皇子“梁王”慕思安掌管。今日这件重案,也暂时由他负责。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
春风撩过院中的花树,撩得桃花轻颤,似碎琼乱玉,拂面而来。
酌花院内却空无一人。
猜到今天有大事发生,宋明稚一大早,便屏退了身边所有侍从,绕过了王府内的守卫,悄然无息地守在了徽鸣堂外……事情尚未尘埃落定,宋明稚始终有一些放心不下。
“嘚嘚,嘚嘚——”
马蹄声惊醒了长夜。
徽鸣堂正对着王府那扇朱红色的大门。
隐匿在徽鸣堂前那棵大树上的宋明稚,远远便看见——
有近百名禁军正手握火把、披坚执锐,穿过瑶光坊,直奔着齐王府而来。火光明灭,霎时间便照亮了大半条街巷。转眼之间,禁军已到院前。
此时正在门前,高声道:
“今日傍晚,有数名凶犯,于户部冯荣贵府中大肆屠戮,致使多人丧命,并将冯荣贵掳走,至今他仍下落不明。我等奉皇命,挨家逐户于京中搜查,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齐王殿下出手了。
宋明稚:“……!”
这一回自己赌对了。
虽然早已经有了预料,但听到这里,宋明稚的心仍不受控制地重重颤了一下。
可是,还不等他激动,宋明稚又见——
元九走上前去,同禁军说了句什么。
对方再次开口,朝府内道:“……今日这些凶犯,一口气杀了四十多个人,如今仍逍遥法外,谁都不知道凶犯现在是否还在京城内。吾等搜查王府,也是为了齐王殿下,还有王妃的安全着想。”
元九似乎是在阻拦他……
为首的禁军,却觍着脸道:“您说,万一凶犯慌不择路,藏进了齐王府,那多危险啊?”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袖内掏出了一只雕有金龙的御令。
——这是那昏君方才所赐。
在这禁军的软硬兼施之下,元九只得让步。
宋明稚远远地看到……
齐王府的大门缓缓敞了开来。
完了。
齐王殿下还没回来!
宋明稚瞬间咬紧了牙关。
京中的那群纨绔都知道:
齐王虽有“朽木”之名,但是作为贤平皇后所出的皇子,他才是最名正言顺的太子人选。正是因此,大皇子一直都将他视作眼中钉、肉中刺,处处都在针对着他。
一身赤黄锦袍、身骑棕马的慕思安,紧跟在禁军的背后,来到了齐王府中,带人直奔着徽鸣堂而来。
宋明稚缓缓自树上撤了下来……
大皇子自然没本事识破齐王的计划。
他这一回,八成只是想借这个机会,搜查一下齐王府邸。无论能不能找到有价值的东西,慕思安都能借此机会,膈应一下齐王。
宋明稚:“……!”
这回不会被他瞎猫撞上死耗子了吧?
簇簇火把照得王府夜如白昼。
此地不宜久留——
宋明稚迅速屏息凝神,朝酌花院而去。
忙乱中他听到,慕思安手下的禁军,走进了徽鸣堂之中。几息后,那禁军突然冲出了门,高声道:“启禀殿下,齐王他不在徽鸣堂!”
……
上百名禁军入府。
并随慕思安一道,搅乱了此处。
齐王府内人心惶惶。
唯独酌花院里面,寂若无人。
宋明稚没有点灯。
此时,他正独自站在院门边,耐心听着王府里面的动静。
雾气晕开了满院月光,融进了他的眼底。宋明稚的睫毛,不禁轻轻地颤了一下。
今天晚上,崇京戒严。
坊市关门、百姓归家,无论是谁,都不能在街道上自由活动。
俗话说……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齐王不在府中,原本就说不过去。更别说那昏君一向防备着他,此事若传到御前,恐怕会生出不小的波澜。
酌花院外,喧闹声越来越大。
慕思安带人搜完了徽鸣堂后,竟又率领禁军,来到了酌花院外——
此时,他正在不远处,得意扬扬道:
“我听人说……”
“三弟似乎很喜欢他这个王妃。”
“你们说,他今晚不在徽鸣堂,该不会是在王妃这里吧?”
情况不妙。
宋明稚轻抵在门扇上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地泛起了白。
他犹豫片刻,决定退回屋内。
然而,就在倏忽之间:
宋明稚正欲转身,耳畔竟忽地生出“砰”一阵轻响。
酌花院的门突然敞了开来——
夜风穿过院门,卷起了一地的落花。
来人一袭青衫,隐没月色,衣襟不知何时染血,落下斑斑红痕,如桃花纷纷扬扬,倾洒肩头。
他锁骨畔的箭伤还在渗着血珠。
纵是眉目含笑,天生一副薄情风。流相,仍不掩满身凛冽杀气。
宋明稚的心沉沉坠地。
他下意识合起了院门,警惕地看向院门:“……殿下?”
慕厌舟如初见那日般,将手指抵在唇边:“嘘。”
禁军已经来到了院外。
火光透过院门的缝隙,照了进来。
眨眼之间,慕厌舟已经脱下了他身上那件血衣。
并以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钳住宋明稚的手腕,拥着他一道,倒向了树下的温泉。
“哗——”
世界骤然翻转,泉水漫了上来。
两人的气息蓦地纠缠在了一起。
“!!!”
纯金的臂环,被水流带到了手畔。
玉色的衣袍,在刹那间变得凌乱,宋明稚的身体也如被电到般,重重地颤了一下。
酌花院大门外。
元九正最后一搏道:“王妃虽是男子,但是怎么说也是殿下的弟媳,弟媳的房中怎能…能随意进去呢?还望梁王殿下三思啊!”
他想借这个理由拦下慕思安。
等到明天一早,再一口咬定,齐王今晚就在酌花院。
但慕思安并不是讲礼法的人。
“倘若凶犯匿藏于酌花院中,伤到了三弟,这个责任究竟谁能承担?”慕思安一边说,一边步步逼近,“还是说……三弟他今晚压根就不在此处?”
接着,立刻有人搭腔道:“今晚府内人声嘈杂,齐王殿下就算真的在酌花院里,也该听到,且有所反应了吧?”
慕思安轻蔑地笑了一声。
话音落下,便绕过元九,势在必行道:“都给本王搜!”
禁军随即领命:“——是,殿下!”
说着,便朝着院门处而来。
酌花院内。
水花飞溅,热气氤氲。
慕厌舟缓缓垂下了眼眸。
月光下……
宋明稚的皮肤细若白瓷,唯独手腕上慢慢多出了一抹暧。昧的红痕。此时,他正屏息望向院门,纤长的脖颈则苍白裸露于自己眼底,随着呼吸的节奏轻轻颤抖。
似乎在诱。惑人,将他扼于指间。
慕厌舟的视线舔过宋明稚脖颈。
末了,徐徐抬起手来……
一切皆在刹那之间。
酌花院外,灯火通明。
大皇子已派禁军上前,撞向院门。
没有时间再纠结。
宋明稚狠狠咬牙,蓦地转过身去:“殿下!”
眼下事态紧急,自己必须证明殿下今夜一直在府内。
慕厌舟的手指轻轻地晃了一下,他顺势将一缕长发,撩到了宋明稚的耳后:“怎么?”
宋明稚深吸一口气:“放心,我懂。”
危难当前……
不就是打个掩护吗?
大家都是男子,没什么大不了。
宋明稚果断抬起手臂,主动攀上慕厌舟的脖颈,遮起他身前的箭伤,同时悄声道,“我可以替您做证……”继而抬眸,看向他的眼底:“殿下今夜就在酌花院内,除此之外,哪里都没有去过。”
月光荡开了慕厌舟眼底的笑意。
他倏地用力,一手覆便住宋明稚的腰背,懒声道:“不够。”
……不够?
未等宋明稚理解他的意思。
慕厌舟已抬手,剥下了他肩上的那片衣袍。
末了,于他耳畔,低声道:“唐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