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快到三山水库的时候，我接到汾阳分局打来的电话。
对方说：根据现有线索，童童最后出现的地方是水库附近，已经安排警力过去核实，相信很快就能找到童童。
我忍不住冲她大吼：“什么叫最后出现的地方？你想说什么！”
“周女士，你先别……”
我打断她，“又是别着急，我是一个母亲，孩子失踪一天一夜了，我能不急吗？我问你，带童童去水库的人是谁？！”
“这个暂时不能透露，等我们……”
“等个JB，滚吧！等等等！你们就是有钱人的走狗！我不稀罕你们帮我找孩子！”
这个时候，我根本不会去考虑，说这种话是否过分，会不会因为侮辱公职人员，被带去警局接受教育。
到了三山水库入口处，我被两个警察拦下了，“对不起，你不能进去，水库暂时处于封锁状态，任何人未经允许都不可以进去。”
我使劲挣扎，甚至厮打，都没用。
“你们凭什么拦着我，我是童童的妈妈，她是不是出事了？”
其中一个民警为难的说道：“不一定是童童，你先冷静，不管有没有人遇害，我们都会查个水落石出。”
哪怕我跪下来求他们，还是不准我进去。
我宁愿坐在地上等，都不想坐他们找来的凳子。
一个多小时过去，我没等来结果，但看见有一辆车被警察放进去了。
晚上天快黑的时候，有个领头模样的警察过来跟我说：“周女士，目前你女儿还属于失踪案，但打捞上来的尸体，是跟你女儿一起同行的孩子之一。”
我松了口气，但瞬间一颗心又高高提起，“那我女儿呢？”
对方摇头，“暂时还不知道，但你放心，我们已经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安排警力去询问另外两名同行的孩子。”
负责打捞的人还没撤走，我也不敢走，既害怕再捞上来一具尸体，又担心下落不明的童童。
两个多小时后，又来了好几辆警车，还带着警犬，他们沿着水库附近的山展开搜索。
也是这时候起，我身边多了两名警察，只要我挪动位置，他们总会及时跟上。
几次之后，我终于察觉到不对劲。
“你们什么意思？我女儿不见了，你们像看犯人一样守着我？”
其中一名警察笑了笑，“周女士别多想，这里离水库很近，我们也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不信，“是不是那两个兔崽子说我女儿害了人，你们怕我跑了，更怕我女儿偷偷找到我，我带着她一起跑？”
这人还想继续解释，跟他一起的同事先一步开口，“具体情况我们不能说，但根据那两名学生的说法，在找到你女儿之前，她确实有嫌疑。”
“不可能！”我扯着嗓子大吼：“我女儿胆子那么小，别说害人，她连跟别人吵架都不敢，他们凭什么污蔑童童！”
但我的解释显得苍白无力。
警方不会因为我歇斯底里的呐喊，就抹去童童的嫌疑。
天边露出一丝鱼肚白的时候，我的童童终于出现了。
她被警察背着，脸上、手腕上都有擦伤，一只鞋没了，好在衣服裤子没有被撕裂的地方，只是粘了些灰尘。
警察说可能是因为惊吓，加上疲惫、缺水导致的昏厥，好在发现的及时，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
童童晚上十点多才醒过来，她看见我就哭着说：“妈，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他会摔下去，我真的不知道！”
我紧紧的抱着她，“妈妈相信你，你别怕，不怕啊。”
失而复得，我才明白，没有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
而且我相信，童童绝不可能没有缘由的去伤害别人。
旁边的女警温柔的说道：“小童别怕，你能把昨天发生的事，从头到尾的告诉我吗？”
童童靠在我怀里瑟瑟发抖，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的开口：“他们让我一起去玩，不去的话以后就继续打我，撕我的作业，让我吃垃圾，我没办法，我没办法啊！”
听到这些话，我一颗心都快碎了。
校园霸凌，我以为离我很远，没想到就真切的发生在我女儿身上。
初中三年，高中两年，她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被人欺负的？
我不是个好妈妈，女儿受了那么久的折磨，却一点都不知道。
再想想报培训班之前的事，我真该死！
“童童，对不起，是妈妈不好，都是妈妈的错！我不配做你妈。”
“妈，不怪你，是我胆小，我不该瞒着你。”
我们母女抱头痛哭，女警在旁边安慰，好一会儿我才缓过来。
“童童，不哭了，告诉妈妈你们出去后发生了什么事。”
童童点点头，说四人到了三山水库后，开始是要带她坐船，但强势的张超临时改了主意，要顺着小路上山。
梁鸿斌跟宋辉不敢反驳张超，童童是被胁迫的，就更不敢。
进山后没多久，张超从包里拿出一个相机，打开后一脸邪恶的笑着指挥梁鸿斌：“今天我是导演，给你们拍一部高清真人秀，‘野战’戏啊，绝对刺激！”
童童吓的脸都白了，扭头就要跑，却被宋辉一把抓住，“跑什么？你可是女主角。”
她个子小，力气也小，哪里挣得开，只能哭着求他们放过自己。
梁鸿斌有点怕了，“不是说出来玩玩，没必要搞这种吧？而且我们还是学生。”
“怕个屁！”张超一脸不屑，“都满十八岁了，你情我愿的事，谈恋爱做点别的犯法吗？”
宋辉也跟着帮腔。
梁鸿斌不愿意，张超威胁他：“你敢怂，老子就能让你妈的水果店开不下去！”
他家不仅有钱，他爸好像还是个什么官，这也是宋辉跟梁鸿斌跟他屁股后面的原因之一。
这个威胁很管用。
张超得意的指挥起来，笑的像个恶魔。
“很好，第一幕先拍点铺垫，我要把周童童的不愿意拍成欲拒还迎，你可别直接掏枪就上。”
之后宋辉就把童童交给梁鸿斌，后者一开始还有点怕，但被童童的剧烈挣扎，还有张超的呵斥激怒了。
就在他制服童童，想要干坏事的时候，童童无意中踢到了他下面。
他弓着身子惨叫。
张超跟宋辉还在旁边拍手叫好。
趁着这个时机，童童拉好裤子爬起来就跑。
张超笑着喊道：“梁鸿斌，你的女主角要跑了，还不赶紧追回来教她怎么伺候！”
梁鸿斌忍着疼爬起来追，张超就跟在后面拍，还不断的说刺激他的话。
“我跑到一个斜坡的地方就被他抓住了，我不想被他欺负，就……就……”
说到这里，童童浑身抽搐，手脚都开始痉挛。
我吓的六神无主，只能紧紧抱着她安慰：“不说了，没事的，没事的。”
女警帮忙喊来医生，给童童打了镇定后，她才睡过去。
医生告诉我们，“患者这种情况，医学上称之为PTSD，就是‘创伤后应激障碍’，在患者恢复治疗期间，最好不要刺激她。”
这个恢复期很难界定时间，而且主观上，患者必须正视之前受创的事情，才可能完全康复。
我要疯了，“那我女儿岂不是要一遍又一遍的，去想那段让她痛苦绝望的回忆？她是受害者，凭什么要承受这些！”
我坚决不同意警方再询问童童。
好在考虑到童童的病情，警方把破案方向转到了张超跟宋辉身上。
按照他们的说法，是童童上山后，借口崴了脚勾引梁鸿斌，要让梁鸿斌背她，结果一扭脸就把人从斜坡上推下去，不偏不巧掉进了水库。
两人因为害怕，不敢下去救人，拔腿就跑回家了。
那部照相机是关键，一开始张超撒谎说根本没有什么照相机，是宋辉扛不住审讯招了。
狡猾的张超把照相机扔进了下水道，问他位置，他说因为慌张害怕记不清了。
为了防止宋辉改口供，这个关键性的证据必须找到。
事实也是如此，宋辉见过律师后，就闹着说头疼，还说之前就难受，脑子稀里糊涂的连自己说了什么都不知道。
即便照相机的事瞒不住，但张超依旧咬死说事情的经过就是童童蓄意谋害梁鸿斌，借机勾引杀人。
警方通过道路监控，还有路人提供的线索，足足花了六天时间，才找到那部相机。
有了这份证据，终于真相大白。
他们必须为折磨我女儿付出代价！
可就算死了一个祸害，另外两个也将受到法律制裁，我女儿的病情却没有好转。
即便没人跟她提起，她也会时不时的想起那天的事，一想起来就发病，还会用头去撞墙，医生只能打镇定剂让她昏睡。
我快疯了，就怕一转身的功夫，童童又犯病做出无法挽回的傻事。
我恨不得24小时不眨眼的守着童童，尤其是天黑后，她闭上眼就容易胡思乱想。
我抱着她，眼泪都快流干了。
“童童，是妈妈没用，害你受了那么多苦。如果可以，我真想回到十年前，我们就留在老家，你上不了好学校、考不上好大学都没关系，只要你健健康康的就行。”
她皱着眉头睡着了，听不到我的忏悔。
这时，有人一个劲儿的敲门。
我懒得理会。
可门外的人不放弃，越敲越重，还边敲边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