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6.
姜雪的眼神从震惊变成黯然，轻声说：“不要了，一点用都没有。”
我瞪大双眼，怒不可遏地挡在照片上方：“谁说没用！我不许你说没用！赵靖你住手！”
他露出得逞的微笑，毫不犹豫地砍了下去。
那些我珍藏的雪雪，被砍成了两半。
而我对姜雪的感情，从此也一刀两断。
后半夜赵靖回去了，留下姜雪独坐在房间里，她抱着腿，眼神空洞。
我飘荡在她上空，曾经填满过的心房变得空荡荡。
第二天荣玲差人给姜雪送来了一沓资料。
是赵靖如何让我失忆，如何让我成为流浪汉，以及如何让人抽干我血的过程。
爱是很奇妙的情绪。
我成为流浪汉之后还是对姜雪一见钟情。
就算记忆空白，我也愿意跟你回家。
我是你的雏鸟，你是我的唯一。
可现在，我不要了。
这份唯一让我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可她还没来得及看，赵靖就到了门口。
“姜小姐，夫人说了，她不可能放过赵靖，如果您还想在娱乐圈混下去，就离他远点。
“该带到的话我已经带到了，还请姜小姐三思。”说完那人跟赵靖擦肩而过，离开了这里。
姜雪下意识地把资料藏在身后的床底下。
今天的赵靖比起之前气色好了不少，他带了吃的，一一摆在姜雪面前。
“你昨天到现在都没吃，我给你带了你喜欢的糖醋排骨，你尝尝。”
他在装体贴。
我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姜雪已经好几年不吃糖了，她的事业不允许她吃过多的糖。
我为她做的菜都是量身定做。
可她一次也没吃过。
飘在上空的我眼看着姜雪吃下了那份不该吃的菜。
作为魂魄的我不由得扯出一抹嗤笑。
还是高看了自己啊，我什么都算不上。
我正准备飘走，听见赵靖的声音里带着明显喜色。
“我去打听了，如果丧偶，婚姻关系自动解除，我们之间最大的障碍终于没有了。”
“啊，是吗？”
7.
急忙收起失落，姜雪垂下眼睫，笑吟吟地答应：“那这真是好事，我们......我们可以结婚了。”
我听不下去了。
拼命往门口飘，再待下去我就要疯了。
可是我离不开！
每次到了门口就会莫名闪回到姜雪身边，看着他们策划将来，听着他们的喜悦。
比我被抽干血还让人气愤。
【I have lost in love,I have lost in life......】
手机铃声响起，姜雪看了眼来电。
是经纪人韦礼安。
“姜雪！你给我滚到公司来，现在！立刻！马上！半个小时内见不到你你就给我以死谢罪吧！”
韦礼安的声音大到连赵靖都听见了。
“我......”姜雪没说完，赵靖就催着她回去。
“走吧，我今天开了车，我送你过去。”
公司的氛围极其沉重，所有人都噤若寒蝉，一双双眼睛盯着进来的姜雪。
“听说她隐婚直接让公司市值蒸发一个亿。”
“何止呢，办公室里面堆满了各大品牌的解约，她要赔得底裤都不剩了。”
“这就是隐婚对象吗？还敢来公司？”
“好像不是吧，听说是个流浪汉......”
每一句话都丢进了姜雪耳里，她却没什么反应。
赵靖脸色出奇地难看，不停地低声劝说姜雪：“等下你一定要好好认错，我们赌不起也输不起......”
“输了我就没钱治病了。”我飘在赵靖旁边帮他补充完整。
韦礼安直接在办公室门口等，看见姜雪立马箭步跑过来：“我的姑奶奶，你可算来了。”
他还嫌赵靖碍事，一把推开他，拉起姜雪就往办公室里面冲，嘴上喋喋不休地交代她注意事项。
姜雪强打精神一一应着。
这关乎她用一生打拼出来的事业。
刚打开办公室的门，迎面飞来一只钢笔，正好砸在姜雪额头上。
我条件反射往前飘了几步，堪堪停住。
齐跃，争气点，她跟你没关系了。
“诶呦我的祖宗。”韦礼安心疼地摸摸姜雪，小声嘟哝，“我们雪可是靠脸吃饭的......”
“现在公司股票跌了五个点，你的三金影后的奖项也面临可能被撤回的风险，还有各大品牌方的联合解约，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办？”
“封杀你？”
8.
李渊麟是星月娱乐的总裁，手段出了名的狠厉，麾下从没有废物。
姜雪算是他一手安排带出来的超新星，没想到他也看走了眼，让她捅了这么大的篓子。
“李总，保住小雪，加上公关手段，接下来让她一年十部地轧戏还债还是能行的。”
这可是韦礼安手下最赚钱的艺人，他拼了命也要保住姜雪：“祖宗，表个态啊。”
“公司的损失我会倾尽所有赔偿，之后完全听韦哥安排。”姜雪认错态度良好，浇灭了李渊麟不少的怒火。
“你说得简单，劣迹艺人谁还敢要她。”
韦礼安见状有戏，连忙打蛇随棍上，“李总，小雪这最多是艺人私德的问题，犯不上劣迹艺人，还可以捞一把。”
作为生意人，李渊麟可不是慈善家，冷漠无情：“轧戏还债往后说，目前公司的赔偿和违约金你们准备一下，解决了这块我们再谈后面。”
这些年姜雪虽然赚了不少，但是盘子越大，资金越大，面临的巨额违约金赔偿都有点悬。
“谢谢李总给机会。”韦礼安赶紧带着姜雪离开办公室。
“韦哥，又给你添麻烦了。”心情低落的姜雪刚给韦礼安道歉，赵靖就迫不及待追了上来。
“怎么样怎么样？你不会被封杀吧？”
人精韦礼安瞅了眼赵靖，摇着头，“我说小雪，交朋友要慎重啊。我先去收拾你那摊烂摊子了。”
姜雪摇摇头，什么话也不想说。
她拦下出租车，报了个地名。
跟上来的赵靖从姜雪嘴里撬不出一句话，急得嘴上生泡：“你去齐跃家做什么？”
是啊，去我家做什么？
我已经死了啊。
9.
“太太，姜小姐为了见您等了一早上。”
坐在沙发上的荣玲瞥了管家老陈一眼：“做好你分内的事就行了。”
“小跃的东西都收拾完了吗？”
老陈命人搬进来几个箱子，里面都是我的遗物。
我从门缝飘着回了家。
七年来，荣玲没有改变任何陈设。
她保养得极好的面庞上也藏不住丧子的沧桑，手上摩挲着我留下来的一件件遗物。
大到曾经穿过的衣物，用过的生活用品，小到没用完的香水，藏在抽屉里的日记本。
我恍恍惚惚地飘到日记本旁边，荣玲也开始翻看。
里面记录的都是我对姜雪的暗恋。
满打满算，到结婚之前暗恋了三年；算上结婚，也已经恋了八年。
人生有几个八年啊。
从她海选到出道，从名不见经传到拿到首个影后，事无巨细都记录在日记本里。
我的母亲，一边看一边落泪。
她很尊重我的隐私，生前从来没有窥探过我的私生活，所以也并不明白为什么我会拼尽全力要拒绝门当户对的商业联姻，去选择娱乐圈的人。
“老陈，把姜雪喊进来吧。”
轻轻抚平日记本褶皱的纸张，荣玲眼里都是为人母的温柔和慈祥。
“齐太太，我来是想求你帮帮我，我不能拉着公司下水，也还不起这么多违约金，你看在齐跃的份上，能不能帮帮我。”
姜雪低垂着眼睛，她也知道自己没有资格来求荣玲。
可她走投无路了。
“人不要脸，至贱无敌。”
极为有修养的荣玲也忍不住口吐脏话，她鄙夷地斜睨姜雪。
“你知道不能拖累公司，不能不付违约金，就证明你还算个忠义的人，为什么会做出害死我儿子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
她气得一掌拍在沙发扶手上。
“是我猪油蒙了心，我对不起你，更对不起齐跃，等还完这笔，我愿意赎罪。”
姜雪扑通一声跪在荣玲跟前，深深地磕头。
我看在眼里竟毫无感觉。
这是姜雪欠我母亲的。
跟在身边的赵靖悄悄打量着齐宅，看见荣玲丧子悲痛的模样，眼底划过一丝畅快。
我恨不得上前掐死他。
但我只是一个魂体而已，什么也做不了了。
既悲怆又凄凉。
10.
荣玲凝视姜雪良久，泄了气般挥挥手：“你滚吧，记得你说的，给小跃赎罪。”
从齐宅出来，姜雪整个人沉重得抬不起头。
“小雪，还是你有计划，让荣玲那个大冤种给我们还钱。”
一阵风吹来，姜雪抬头看向赵靖。
不知道什么时候，赵靖身上那股让姜雪迷恋的风光霁月早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恶心，厌恶的小人得志，铜臭满身。
她由心感到疲惫。
“那我们省下来的这些钱，”赵靖观察着姜雪的表情，小心地开口，“应该够我的后续治疗了吧。”
当我母亲替我救了姜雪，我们至此两清，我再也无心听他们任何一句话。
只琢磨着什么时候才能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