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4.

见我没说话，顾烨辰的神色多了几分愠怒。

“你不声不息消失了五年，我就痛苦了五年，你现在告诉我，你有孩子了？”

我被顾烨辰这话弄得有些窝火，尽管当年我的确伤害了他，但他不是早就佳人在侧了吗？

简竹西都顶了多少年未来顾太太的名头了。

“顾总这话说得没道理，五年前你母亲就已经宣称简大小姐是顾总未来的夫人，这五年来，顾总那一天不是佳人在侧？”

顾烨辰听我提起简竹西，刚才的气焰瞬间就低了下去，开口想要反驳我，却还是垂下了头。

我看着顾烨辰这样也没有了再和他纠缠的想法，星星还小，我不想让她受到伤害，索性就牵着她绕开了顾烨辰上楼。

星星向来很敏感，我一直担心顾烨辰的出现会给她带来情绪上的转变。

直到临睡前星星都没有表现出和以往不同的情绪，我这才放下心来。

陈绍礼不知道从哪儿听说顾烨辰来找了我，所以在我送了星星去上幼儿园之后，就看到了在我家门口等着的陈绍礼。

“陈总今天这么有空？”我给陈绍礼倒了杯水，“设计稿再急也不用亲自上门催吧。”

陈绍礼皱着眉头看我：“顾烨辰来找过你了？”

我拿东西的手一顿，点了点头：“他也见到星星了，不过他没认出来星星是他的女儿。”

听我说起顾烨辰见到星星，陈绍礼眼眸之间染上了担忧的神色。

“你放心吧，我妈病好了，我也打算把星星先送到她那里去一段时间。”

我叹了口气，我知道顾烨辰的脾气，他说好听了是执着，说难听就是犟。

如今我和他再见面，他怎么可能不去刨根问底，去找星星到底是谁的孩子。

如果是我，还有能力去单独面对顾烨辰，星星是我的软肋，我不想让她卷到大人的事情里。

“既然我都能知道顾烨辰来找过你，我相信，他妈妈也会知道的，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陈绍礼提起顾烨辰的母亲，这让我本能地感到恐惧。

我还记得她要送我走的那天跟我说，如果我不听她的话，那下一个遭殃的只会是我妈。

我已经没了爸爸，不能再没有妈妈。

陈绍礼叹了一口气，大概是我身体颤抖得太过明显，陈绍礼上前将我搂在怀里安慰：“桥薇，不用害怕，一切有我。”

5.

陈绍礼是顾烨辰那些朋友中最温柔，也是最平等地看待我的人。

在顾烨辰的那群狐朋狗友眼里，我能被顾烨辰看上就该感恩戴德，但陈绍礼却不这么觉得，所以和顾烨辰在一起的时候，我就能和陈绍礼说上几句。

五年前，我被顾烨辰的母亲送到海市的那天，我在机场遇到了陈绍礼。

他说自己要去海市考察，所以和我搭个伴一起走。

后来我在海市定居，他也索性在我的隔壁租了个房子。

尽管我大学学的是建筑，但好在我画画不错，接几个商稿也能让我足够养活自己。

而陈绍礼也会厚着脸皮来我这里蹭饭吃。

这样的日子虽然安稳，但我却总觉得压抑，从前我的梦想是当个设计师，但后来爸爸出事，家里所有的钱都用来给他治病，我也就把这个想法藏了起来。

陈绍礼是我的知己，所以他跟我说，让我出去学习，反正顾烨辰妈妈的钱不用白不用。

我原本是想着找个合适的机会，让陈绍礼把这钱还给顾烨辰。

我承认陈绍礼的话很有吸引力，所以在生下星星之后，我把星星托付给我妈，独自踏上了异国求学。

陈绍礼是个很周到的人，不仅帮助我申请学校，还替我打点好了一切。

我也问过陈绍礼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他没有回答我，可我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对我的感情。

可我回应不了他，就连顾家都接受不了我，更何况是陈家。

但陈绍礼却说：“桥薇，不要妄自菲薄。”

与其说我和陈绍礼是合伙人，倒不如说，我和陈绍礼是朋友以上的知己。

自从那天之后，顾烨辰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出现。

我只当是他放弃了，又或者是被他的那个妈和简竹西缠得脱不开身，但无论是哪种，对我来说都能让我松口气。

也许真的是所谓的冤家路窄，我没想到能在招标会的现场再次遇见顾烨辰。

我也没想到这次对手的幕后老板竟然是顾烨辰。

陈绍礼跟我说，顾氏集团一直被顾烨辰的母亲所把控，为了脱离母亲的控制，他索性自己开起了公司，倒还有模有样。

但我知道，顾烨辰公司的那些项目和那些人脉里有多少是顾烨辰母亲的手笔。

就好像我，我的事务所也是依靠着陈绍礼的人脉起来的。

“沈小姐，我没想到能在这里再见面啊。”

顾烨辰开口，语气夹枪带棒，但我也早已经习惯。

“是啊顾总。”

林氏集团的工程部总监见到我和顾烨辰站在门口剑拔弩张，上来就打圆场。

“原来顾总和沈工是熟人啊。”

“沈工？”顾烨辰惊讶于这人对我的称呼，原本不屑一顾的眼神瞬间有些震惊。

我笑了笑，向顾烨辰伸出手：“您好，顾总，一直忘了介绍，我是「桥里」的创始人也是总设计师，沈桥薇。”

“这次的招标，还希望CW能高抬贵手。”

顾烨辰被我震惊得说不出话，只是伸出手来象征性地和我回握了一下。

6.

为了这次林氏集团的项目，整个事务所的人熬了好几个大夜，所以我是很有信心的。

而招标结果也如我所愿，最终由我的事务所拿下。

离开的时候，顾烨辰叫住了我：“沈桥薇！”

我让身边的小设计赶紧回家补觉，转身独自迎上顾烨辰打量的目光。

“顾总有事？”

“能一起走走吗？就当是我想和你叙叙旧。”

也好，我也想知道他有没有查出星星就是他的女儿。

顾烨辰把奶茶放到我手里的时候，我其实有一瞬间觉得鼻酸。

“我记得你从前最爱喝这个口味的奶茶，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的配方变没变。”

我握着手里那杯温热的奶茶，心里五味杂陈，我竟然能和顾烨辰这么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谈论当年。

“谢谢。”

我将奶茶放在一旁，看着顾烨辰带着疑问的目光，我开口道：“其实，我已经不喜欢喝奶茶了。”

我看到顾烨辰的神色有些哀伤。

“其实当年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我没想到顾烨辰会这么说。

“在你离开之后，我妈逼着我和简竹西订婚的那一年，我就察觉到事情不对，后来，绍礼跟我说了你爸的事，我就去找了我妈对质。”

我看着顾烨辰的喉头滚了两下，再开口，声音却有些嘶哑：

“我本来想去找你，但我却也埋怨你，我怨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为什么要丢下我一个人离开。”

“好像只有这样，我才能不那么痛苦。”

我望向远处的风景，只觉得有些鼻酸：“但，顾烨辰，你说实话，你真的在乎过我吗？”

“你有那么多次能看到我为了我爸的肾源愁得吃不下睡不着，可你问过我吗？我想想，那个时候你在干嘛？在左拥右抱，和你的狐朋狗友喝酒。”

顾烨辰瞪大了双眼想要极力否认我的话：“我没有左拥右抱。”

“顾烨辰，你说过的，我太清淡，不如娇娇好。”

顾烨辰皱着眉思索了片刻后，眉目间染上几分痛苦的神色，他想要抓我的手解释：“不是的，薇薇你听我解释。”

“算了，过去的事情已经不重要了，我们都要往前走，不是吗？”

我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看着渐晚的天色：“顾烨辰，旧就叙到这儿吧，我还有事。”

也不管顾烨辰在身后要说什么，我起身干脆利落地离开。

他如今有貌美如花的未婚妻，我也有自己的女儿和事业，我们都该向前看。

7.

我没想到，我愿意往前看了，可顾烨辰却想要和我重温旧时光，想和我破镜重圆。

那天所谓的「叙旧」之后，顾烨辰时常来到「桥里」，想要接我下班，可却都被我驳回。

即便被我下了面子，每天依旧乐呵呵地来，偶尔还会带着花。

事务所的小设计师们都在说顾烨辰会追女孩子。

我看着顾烨辰，脑子里却浮现出陈绍礼的脸，我甚至还在想，顾烨辰的回头会不会让他难堪。

在他第三次带着花来接我下班时，我终究觉得有些烦闷。

“顾烨辰，我说过了，我们那段已经是过去了，大家都要向前看，你这样做，只会让所有人都很苦恼。”

顾烨辰抱着花的手一颤，声音里带着忧伤和不确信：“所有人，包括陈绍礼吗？”

我没否认。

我必须承认，这五年来，陈绍礼的无微不至确实让我的内心有所松动，说我对陈绍礼没感情，我自己都不相信。

就连我妈有的时候都说，我应该给陈绍礼一个机会。

“我知道了。”顾烨辰低下了头，再抬头，他的语气哽咽，“可是薇薇，你至少，也要给我一个和陈绍礼公平竞争的机会吧！”

“没必要了，顾烨辰，简小姐是很好的人，你应该珍惜她。”

那天顾烨辰离开的背影颓丧，我原本以为他会就此放弃。

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提着东西到我家门口。

我刚想开口让他离开，星星就拿着一个面团从厨房里跑出来：“妈妈，你快看！这是绍礼叔叔教我做的小兔子！”

顾烨辰冷不丁地和星星对上视线，刚要开口，就看到从厨房里也一起出来的陈绍礼。

一脸宠爱地看着星星。

我看着顾烨辰脸上的神色霎时间变得冰冷，额角的青筋暴起，我知道这是他即将发怒的前兆。

见到陈绍礼上前，顾烨辰挥起拳头来给了陈绍礼一拳。

“顾烨辰！你在干什么！”我看着陈绍礼嘴角溢出的血，有些愤恨地看着顾烨辰。

星星被这一幕吓得大哭起来，我只能蹲下身来将星星抱在怀里安慰着。

“你们给我安分一点！”

我甩下一句话就把星星抱回了房间，安慰了好一会儿，星星才肯独自在房间里看绘本等我。

我出去时，顾烨辰依旧站在门口和陈绍礼对视着。

“陈绍礼，我和沈桥薇分开的这五年你就是这么当兄弟的吗？那他妈是我女儿！”顾烨辰红了眼眶，握紧了拳头，企图克制自己的怒意。

他终于知道了，他终于知道星星就是他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