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不说,你推测的很有道理。”萧布衣回道。
“你也对我说过,有一种东西,可以借助它看的很远,所以第四人不必离我们很近就能知道发生的一切。”思楠道:“这人把东都发生的一切告诉了辅公祏,辅公祏想必又转给了凤仪,然后发生了今天发生的一幕。辅公祏离开,无处可去,他就很可能联系那人。”
“然后呢?”萧布衣目无表情道。
思楠不解道:“这难道还用我告诉你?你在下手杀青龙的时候,已经开始诛杀太平道道徒,然后的事情,当然是通过那个人,将这股太平余孽,斩尽杀绝!”
二人走在长街之上,萧布衣一直左拐右行,思楠紧紧跟随,也不知道他到底要去哪里。听到思楠最后的结论,萧布衣止住了脚步,“你也认为太平道是余孽?”
“他们的太平经,完全是妖言蛊惑,而且根本不可能实现。”思楠肃然的望着萧布衣道:“我敢肯定,人人平等永远不可能出现,因为人心难测!今日经历了江淮军一事后,我更加肯定了这点。只要人的贪婪、欲望不会消弭,怎么会有太平经所言的事情发生?”
萧布衣喉结动了两下,终于沉默下来。
“他们虽号太平,但只要他们参与的事情,从未有过太平的时候。他们不是太平的终点,而是祸乱的根源,所以你无论为了统治,为了江山,为了自己,或者为了百姓,都要将他们……”思楠没有说下去,可意思已经很明白。
萧布衣唯有苦笑,他还能说什么?他突然只觉得有点滑稽,但是他不能不说,思楠说的很有道理。
“你还愣着做什么,你更应该去找辅公祏!”思楠催促道。
萧布衣半晌才道:“出历阳城后的大小路口,都有蚂蚁分布。你真的以为李将军会放心我和你孤身来到历阳城?”
思楠怔住,半晌才道:“你是说辅公祏已在你们的监视之下。”
萧布衣扭过头去,“应该是这样,思楠,你不会埋怨我骗你吧?”
思楠摇头道:“当然不会,你不可能事事都告诉我。可你真的怀疑,陈正通是和王世充有勾结?”
这时候萧布衣已站在一个庭院前,点头道:“不是怀疑,是肯定!”
思楠知道萧布衣这么说,多半有确切的正确,而他以前一直不说,当然是不想打草惊蛇。但现在,很显然是要利用这条蛇的时候了。
绕到院墙后,萧布衣翻身而过,思楠无奈摇头,只能跟随。这一幕依稀熟悉,可上一次是去诈忠心耿耿的苗海潮,这一次却是逼问心怀不轨的陈正通。
萧布衣快步轻行,很快摸到陈正通所在的地方,只见到孤灯一盏,屋中那人走来走去,显得颇为烦躁。
萧布衣这次并不虚虚实实,一脚踹了过去。‘咣当’一声大响,门板倒下的声音在寂静的夜中惊心动魄。
那人一窜老高,人在空中,已拔刀而出,等见到是萧布衣的时候,怔了下。油灯下,那人脸色阴晴不定,正是杜伏威手下将领陈正通。
当初在议事厅中,众人心思都被杜伏威、辅公祏等人吸引,萧布衣、思楠一直站在角落,本来无人注意。不过陈正通一直游离事外,倒记得苗海潮身边有这两人。
这两个人颇为陌生的脸孔,陈正通虽有疑惑,却也管不了许多,没想到他们居然摸上门来。
手持钢刀,陈正通冷声道:“苗海潮让你来做什么?”
他这时候,不过还以为是辅公祏走后的余波未清,见到是苗海潮的两个手下,并不放在心上。
萧布衣笑道:“他让我来,杀了你!”
陈正通愕然,侧耳倾听,见到思楠门外,萧布衣屋内,听不到别的动静,稍微心安。见萧布衣大咧咧的样子,心中来气,“就凭你们两个?”
“错了,不是我们两个。”萧布衣微笑道。
陈正通一凛,“你们还有别人?”他问出话来,自己都觉得有点蠢,萧布衣偏偏摇摇头,“没有帮手了,不是凭我们两个,只凭我一个人,一只手,就能杀了你!”
他话音一落,已拔刀挥出!
室内油灯明灭之间,‘嚓’的一声轻响,萧布衣已回刀入鞘。
‘嘡啷啷’声响后,陈正通的动作有着说不出的滑稽可笑。他举刀抬在半空,可脸上再没有阴狠之色。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伴随着额头流下的血水,狼狈不堪。
萧布衣一刀挥出,速度之快,如雷轰电闪,陈正通在萧布衣挥刀之际,已是挥刀格挡,可被萧布衣一刀伤了额头,顺便断了单刀,竟然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陈正通的信心却被这一刀摧毁,表情古怪莫名,手臂僵硬,不敢稍动。见到刀光一耀,无可匹敌的时候,陈正通甚至觉得已被刀光劈成两半。
他只怕移动的话,手足分开,四分五裂。
萧布衣扯张椅子坐下来,沉声道:“我问,你答,若有不实之处,我会让你恨还活在世上。”
陈正通本以为自己已死,听萧布衣这么说,忍不住摸了下额头,才知道没有被劈裂,心中更是骇然。
双腿发软,忍不住跪下来,陈正通哀声道:“在下并没有对不起苗将军。”
“可你是否对得起江淮军?”萧布衣讥诮问。
陈正通愕然,“我……我……天地良心,我对江淮军……”
萧布衣刀光再闪,陈正通只觉得胸口一凉,低头看下去,见到胸前衣襟尽开,露出赤裸的胸膛,不由骇然道:“阁下要做什么?”
“我想要找找你的良心在哪里?”萧布衣笑容中带着残忍,刀尖抵在陈正通的胸口,看起来就要捅进去。
陈正通大汗淋漓,大叫道:“我对不起江淮军,我一直在和王世充联系,求你饶了我!”
萧布衣阴冷道:“说下去。”
他乔装改扮,再刻意恐吓,和阎王仿佛,陈正通只觉得胸口刺痛,毫不犹豫他会刺下去。性命攸关,能和西门君仪一样往刀尖上凑的人并不多。
搞不懂萧布衣的来路,又觉得萧布衣明白很多,陈正通再也不敢隐瞒,急声道:“王世充让我监视江淮军的动静,随时给他汇报。大爷,我就是一时财迷心窍,收了王世充的钱,坑卖兄弟的事情,我……我真的……”
萧布衣冷笑道:“你真的没少做过!”
陈正通不敢点头,又不能反驳,脸色惨白,“大爷,可我就是通风报信而已,真的有损江淮军的事情,从未做过。我求求你,求你不要杀我……”
“不杀你可以。”萧布衣微笑道:“只要你乖乖的听话,我还会奖赏你。”
“爷,你说要做什么?”陈正通慌忙道。
“你怎么和王世充联系?”萧布衣问。
“每隔三天去城北三十里的落叶亭和王世充的手下接头。”陈正通不敢隐瞒。
“辅公祏知道你和王世充联系吗?”萧布衣又问。
陈正通略作犹豫,见刀尖逼过来,慌忙道:“辅公祏虽和王世充联系,但他应该不知道我已被王世充收买。不过这人心机颇重,说不定暗中明了。不过我和他没有利益冲突,所以一直相安无事。”
“下次接头什么时候?”萧布衣微笑问。
“就在明日午时。”
“好,明天我见到人,留你的性命。见不到的话……”萧布衣冷笑两声,倒转刀柄撞过去。‘砰’的一声大响,陈正通已被敲昏了过去,萧布衣将他手足捆住,塞到床下。等走出了府邸后,老五匆匆忙忙的赶来,送来封信,“李将军的加急军文。”
萧布衣展开一观,脸色微变。
※※※
PS:写完尘埃落定那节后,就一直想说两句,于是就有了今天的这个感想。
其实每写完一个段落后,墨武都是很有感慨,对于隋唐的这段历史,研究很久了。
其中最重要的一块,就是农民军的起义。
隋朝末年,烽烟四起,门阀割据,在数百年雄厚势力的影响下,农民军在这段历史长河中,无疑还是显得太单薄些。
就算是能聚雄兵百万的李密,也不过数年就烟消云散。
但是这些势力对门阀的冲击,不言而喻,也可以说,这种冲击,开始让寒门逐渐走上政治舞台,打破了士族的垄断,这算是一种进步。
在农民军起义中,李密、窦建德、杜伏威算是最重要、很积极的三股势力。
杜伏威应该算是这三人中最弱的一股势力,但是他在江淮的所作所为,值得称道。他代表了百姓的一种希望,他也积极的想实现这种希望,在江淮一带,他的名声亦是远胜旁人。
可惜的是,他根基最弱,所以一直束缚在江淮,苦苦挣扎,终究还是不免被门阀的冷酷湮没。萧布衣虽是叫做布衣,但是现在,他当然已不是布衣了,呵呵。
墨武在写这些历史人物的时候,通常都是先研究他们的生平事件,然后分析出性格,转化为事件。
故事当然和历史不同,但是故事,肯定也要表现出历史一定的意义。墨武在写杜伏威的时候,其实想写一段农民军被征伐的血泪史。嗯,有血有泪,并不轻松!
或许有些人觉得不爽,不过我想,真正的历史,多半比我写的还要残酷和不爽。
杜伏威在前面占的篇幅不多,其实通篇也不多,墨武写完这个人的时候,舒了口气,或许我想,我已经尽力的完成了心目中的这个人物。
在历史长河中,农民军的下场通常不会太好,就算水浒传中描述,水浒将领被招安,也是死的死,伤的伤,七零八落,因为谁都心知肚明,这是他们命中注定的下场。
所以可以说,杜伏威既然是农民起义的领袖,他的下场,注定不会乐观。从这个角度来讲,窦建德当然也不会例外。
杜伏威的愿望是好的,但是他的想法,肯定会和属下冲突,也会被朝廷忌惮,他在兄弟心目中,是英雄,是带头大哥,但是这种男人,注定要为义气舍弃了太多太多。
写到他被妻子朋友误解的时候,墨武觉得,这种事情,千古之前有,千古之后显然更多,他的悲剧色彩,是被环境、义气、性格等太多因素决定。可描写这个人物的时候,其实也联系到当代的人性。当看到读者“小葱一根”评论中的几句话,“无论对已经成家的人,还是对准备成家的同志来说,老杜的惨事是很值得回味的。家和万事兴大家都会说,但能付诸行动者寥寥无几。否则也不会有贞观和康熙末年的诸王夺嫡了。有句话,不记得是谁说的了:人自辱之,然人辱之。国自毁之,然人毁之。一切强大事物的毁灭不是因为外敌的强大,而是因为内部的不团结!”,墨武突然舒了一口气,很感谢这样的读者,能够挖掘出悲情之中,墨武埋藏的一个小小的想法,让我在写作的压力中,得到一种被理解的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