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配合迎接解放,掌握地方武装,唐生智还向程潜推荐了一批他的旧部安排担任一些县长、专员、司令等职,以便在湘中、湘南搞地方武装。准备控制湘桂、湘粤交通线,截断白崇禧撤回广西的退路,程潜都同意了。
1949年5月,白崇禧败退长沙后,加紧镇压和平自救运动,解散自救会,逼走唐生智,威胁程潜,下令禁止一切关于和平自救运动的活动,并到处派特务监视进步人士,还开出了要暗杀的不下50人的黑名单。一时间杀气腾腾,阴云笼罩着长沙城。5月3日,白崇禧对唐伯球等人说:“孟萧(唐生智之字)先生领导的湖南自救会,本是一件好事,但容易被共产党应声虫利用,我看还是取消的好。”唐伯球立即将此事告知唐生智,鉴于当时的险恶形势,经唐生智的四弟唐生明与地下党组织商量,权衡轻重,最后确定,唐生智暂回故里,在湘南做发动和联系工作,并拟派地下党员到东安协助唐生智进行迎解放工作。
1949年7月下旬,中共湖南省工委命地下党员刘寿祺到东安会见唐生智。刘与唐会谈了两天,刘告诉唐生智长沙各界群众要求和平的呼声更高,自救运动更为高涨,解放军先头部队已进入湖南,分东西两路向南推进,程潜已由邵阳赶回长沙,准备发表起义通电,白崇禧的部队集中在衡宝线上,希望唐生智做好准备,免被白崇禧暗算。并希望唐组织地方武装,切断湘桂线,阻止白军窜回广西,以便解放军到湖南时,把白崇禧的主力消灭在这一地区。唐生智表示完全同意,并进行了积极部署,做通了欧冠的起义工作,并在江华、新田、道县、零陵等县都安排了能控制的人。
就在刘寿祺离开东安唐家不久,白崇禧为了防止他的后路被切断,要曹茂琮以唐生智的学生、旧部和白崇禧的代表名义,到东安去见唐生智,劝说唐“急党国之难”。还说“我们想请他出任考试院院长,看他是否有意屈就”?唐生智拒绝了要他出任考试院院长的建议,并请曹转告白,问白有何打算?唐生智表示,现在解放大军已经压境,白健生(白崇禧之字)究竟有多大力量,能否打一个回合?不能的话,又将如何?往西退那是张群、黄杰的势力范围,往南退回到老巢却犯了孙子兵法的大忌,八桂子弟一入家乡,各自回家,不战自溃。东撤台湾要仰老蒋的鼻息,看陈诚的脸色,寄人篱下,也不好过。究意何去何从?应该有所决策。
唐生智回东安后,仍由其弟唐生明代表唐生智在长沙进行迎接和平解放的活动。8月1日,陈明仁向军官们宣布一定要使大家在长沙听不到枪声,长沙各界也拥护当局主张,联名发布和平宣言。4日,程潜、陈明仁领衔发表由37名将领签名的起义通电,5日晚人民解放军138师入城。
长沙和平解放后,白崇禧仍在衡阳,他又派唐生智的旧部李品仙带了一个连的兵,从衡阳到东安找唐生智。唐说:如果李品仙带部队来,我就不见。结果李品仙将一个连留在冷水滩,只身前来求见,唐生智这才会见了他。李品仙带来一笔钱、广西特产和香烟赠送给唐,并转达了李宗仁、白崇禧的致意,希望唐能与他们合作,说湖南是唐的根基之地,此时唯有请唐助他们一臂之力,并带来广州国民政府的邀请电,请唐去广州任考试院院长之职,还说已为他准备好了去广州的飞机,请唐去广州上任。唐对这些建议都断然拒绝了。他反而劝李品仙和他的旧部夏威、廖磊认清形势,善自为之。李品仙住了一晚就走了,临走时,唐生智对李说:“你带来的钱和礼物,我都不收,请你带回去吧!”李表示很尴尬,为了不使对方过分难堪,唐生智又说:“我爱吃腐乳,这几罐桂林腐乳我就收下了吧。”并说,“请你将我的一级上将军服替我退回去,交给李宗仁。”随即将一套缀有青天白日勋章的一级上将军服交给李,并说:“这种官,我是永远不当了。”以表明他的决心。
不久,白崇禧又派126军305师师长覃琦带领一个师的兵力,以“搜匪清剿”为名,率部驻在离唐生智家只有4公里远的地方。首先将耀祥中学封了,并在交通要道都张贴了“打倒灰色分子唐生智”的标语。在唐生智家搜查扑空后,覃琦组织兵力,层层封锁包围,对可能隐藏的山头等地,一顿乱搜。
唐生智这时在哪里呢?他先是化装趁黑夜到了他的老师和挚友顾伯叙家里,以后又化装为郎中到了他三妹唐湘家里。唐湘家交通方便,人口较多,地处平坦区域,这正是白军所料想不到的地方,他们总认为唐生智会躲到深山丛林之中,所以到处派人搜山。唐先藏在唐湘家的柴堆中,将柴堆留出一个空隙,正好放下一个行军床,唐日夜待在那个窄小的空间。后来,因唐睡觉时鼾声较大怕被人听到,于是又在唐湘家的谷仓中隔出一小段来,做了一个夹墙,里面可放一张行军床和一个小桌子、一张凳子。谷仓只有前面一间房子能进去,唐生智的长子唐仁曼、外甥林少玮就住在谷仓前面那间房子里,担任保卫和联络工作。有一次,唐仁曼告诉他305师到处在搜捕他,并扬言抓住唐生智就不客气,唐生智沉思了一下,一边拿起桌上的左轮手枪,一边说:“如果他们真的来这里抓我,我就和他们拼了。”
白崇禧的第305师搜捕了半个多月,没有任何结果,就想出一个毒计,他们找来两个东安人,协助搜捕,并召集唐氏家族开会,扬言知情不报者,九族者诛,并派出大量密探,这样虽然没有抓到唐生智,但先后将顾伯叙、刘兴和唐生智的夫人与子女全部抓走。当时唐仁曼和林少玮也在场,同时被抓走。唐生智的家小先是押到冷水滩,后押到桂林,顾伯叙被押到零陵,由于顾是唐生智的师友,为了逼他讲出唐生智的下落,对他进行了严刑拷打,致使他双脚残废,最后还实行了假枪毙。由于唐生智夫人霍福光的一再要求,白军才将顾伯叙和唐家一家人一起押到桂林,到桂林解放时,白崇禧也不让唐、顾两家留在桂林,限定他们只能去香港,最后,唐的旧部李品仙将两家送往香港。由于刘兴与李品仙都是唐的旧部,在临解放时,李将刘一家都放了。
白崇禧抓不到唐生智,就命令部队将唐生智家和耀祥中学烧毁,10月19日,由于解放军先头部队到来,白崇禧305师仓皇后撤,烧房子的计划未能实施。
唐生智回到东安老家后,当时的湖南省委书记黄克诚和21兵团司令员萧劲光电示前沿部队负责人何英专程去看望唐生智。由于长期的隐蔽,唐生智身体很虚弱,又患病,便在家中休息和治疗了一段时间,解放军还派了医生给唐生智看病,12月14日,唐生智由中共湖南省委统战部干部张立武、21兵团副司令员李觉陪同从东安回到长沙。
朋友一生一起走
唐生智一生光明磊落,视共产党人为朋友,给予信任、支持,特别是在大革命失败,共产党人惨遭血腥镇压时,迫于形势,唐采取“和平分共而不反共”立场,这对当时大权在握的军界要人来说,尤其难能可贵。
1922年11月,水口山工人运动兴起,在共产党人蒋光云、刘东轩等领导下,举行罢工,成立工人俱乐部,建立了共产党支部。湘军司令赵恒惕受到吴佩孚斥责,为了讨好主子,决定以武力弹压。赵命水口山矿务局局长宾步程带全副武装的一连人马进山,封闭了工人俱乐部,并在冲突中打死工人1名,打伤2名,激起了工人愤怒。全矿工人举行罢工,要求当局惩办凶手,撤走军队,抚恤死伤工人及家属,并抓宾步程去游街示众。当时,唐生智担任湖南督办,负责处理此事。唐考虑宾是东安同乡,又是留德学生,是办实业不可多得的人才,况且他是听命于当局。于是,唐派人与国民党湖南省党部联系,接待的是夏曦和郭亮,二人均系共产党员。唐答应工人提出的条件,撤换宾步程,选派与共产党有联系的邓寿荃担任局长。
此时,正值国民党“一大”召开,孙中山确定的“联俄、联共、扶助农工”三大政策,都遭到顽固派的反对。孙气愤地说:“如果你们反对我,我就下令解散国民党,我自己去加入共产党。”唐生智得知后,甚为赞赏,从此,坚定了“南亲孙中山、共产党,北拂吴佩孚、赵恒惕”的立场。
1923年,中共湘区委根据中央杭州西湖特别会议精神,以中国国民党总部的名义,派夏曦、刘少奇回湘筹建国民党组织。此时唐生智尚未参加国民党,但坚持反帝、反封建,拥护国民革命、扶助农工。夏曦派人往衡阳面见唐生智,提出通电讨伐吴佩孚,反对赵恒惕,拥护国民政府,保障人民自由,恢复水口山矿工人俱乐部等七项要求,唐一一答应,并拨2000元作为筹建国民党省党部的活动经费。对此,当时的共产国际布勃洛夫委员会(专门研究中国革命问题的部门)称唐的第四师为“一支友好的颇有实力的部队”。
1925年,“五卅”惨案发生,长沙爆发罢工、罢市斗争,赵恒惕下令镇压,唐生智闻讯,发电劝阻。6月1日,国民党湖南省“一大”会议在长沙只能秘密召开;而同时由中共湘区委书记李维汉在衡阳召开共产党骨干分子会议,并成立中共湘南特委,却能公开进行。衡阳民众评价唐“提倡民权,痛抵军阀,具有世界眼光”,称其“有如家人父子”。
1926年初,唐与夏曦商量,选派了一批优秀的湘籍青年去黄埔军校和毛泽东、李富春主办的广州政治讲习班学习。北伐前夕,这批学员均回到唐的第八军。他们中有的加入了共产党,如黄克诚、段德昌等。唐的四弟唐生明在黄埔四期学习时,由陈赓介绍加入了共青团。这批人的加入,使第八军如虎添翼,在后来的北伐中成为一支敢冲敢拼、攻无不克的部队。
这年3月,中共湘区委派夏曦去衡阳,请唐生智配合湖南各界举行的反英、讨吴(吴佩孚)运动。唐与夏研究后,于3月4日,发表通电向赵政府兴师问罪。6日,唐调动五万大军,自宜章、郴州开往衡山,进逼长沙。3月13日,赵恒惕乘车溜走。中共湘区委与唐商议,由唐以代省长名义,召开军事会议,免除了一批拥赵的师、旅长,并下令处决吴、赵死党张雄兴、刘重威、肖汝霖,震慑其余部,予以收编。
6月,国民革命军出师北伐。国民政府任命第八军军长唐生智同时兼任前敌总指挥。唐聘请夏曦为政治顾问。任命凌炳(共产党员)为政治研究所所长,对全军进行政治整训。教育官兵明确反帝、反封建、除军阀的意义和任务。由于唐的支持,湖南革命形势如火如荼,农工运动迅速发展,共产党领导的农民群众达40多万人,工人群众11万多人。
7月初,唐军攻克长沙。共产党员戴述人、易礼容、熊亨翰(均为国民党湖南省党部常委)三人致函唐生智,催促唐顺承民意,立即组建湖南省政府。8月16日,国民党湖南省第二次省代表大会召开,选出省党部执行委员、候补委员24人,监察委员及候补委员8人,共产党员夏曦、戴述人、易礼容、熊亨翰及凌炳、谢觉哉、何叔衡等15人当选。9月,唐生智率第八军集体加入中国国民党。
1926年七八月间,正当唐生智领兵北伐,攻下长沙、直指武汉时,中共中央书记陈独秀等领导人错误判断了形势。他们根据英国的一则谚语“魔鬼总归是魔鬼,老鬼总比新鬼强”,从而推断蒋介石要比唐生智更革命,从而做出“扶蒋抑唐”的决策。但不久,就发现蒋在玩弄两面派手法,陈独秀才决定做反蒋的准备。9月,中共中央派彭泽湘到唐的第八军及前敌总指挥部任政治部主任。
彭一到唐军,立即随唐奔赴讨伐杨森及吴佩孚在鄂西残部的战斗前线,同苏联顾问巴罗夫一起参与指挥。当时担任国民革命军左翼总指挥的袁祖铭屯兵湘西,打着国民革命军的旗号,一方面联络土匪,横行地方,鱼肉百姓,当地人民恨之入骨;另一方面,袁又暗通吴佩孚,求得倚靠,公开宣称“有奶便是娘”。湖南省党部曾派共产党员、常德地区书记王基永前往湘西开展农运,竟受到袁的百般阻挠,无法工作。因此,中共中央指示,必须设法除掉这个恶棍。王基永为唐策划,于1927年1月30日,由新任36军一名副师长周斓出面,请袁赴其家宴。袁毫无戒备,带着师长何壁辉欣然前来。一到周家,袁便同人玩牌、抽鸦片作乐。这时伏兵突出,乱枪击毙何及其所带卫兵。袁闻枪声,情知有变,急夺路逃出周宅,亦被埋伏在围墙外面的伏兵击毙。自此,湘西平定。
2月,彭随唐回到长沙,参加建设新湖南,制定施政纲领,开展农工运动。同时,协助唐组织成立6个自治委员会,任命的委员中,共产党员有朱剑凡、郭亮、谢觉哉等。彭还组织时任前敌指挥部宣传科长曾钟圣及熊受暄、张其雄等共产党员创办《前敌》、《武汉民报》、《党声》等刊物,宣传革命。这年3月底,彭与唐同选为省农民组织代表,后唐被推举为中华全国农协临时执委委员。
4月12日,蒋介石公开叛变国民革命,唐主张率兵东征讨蒋,而中共方面决定唐继续北伐,目的是接应拥护武汉革命政府的冯玉祥部。彭反复对唐说明眼下北伐是当务之急,唐终于同意。正当北伐军到达河南前线,战事十分紧张时,湖南许克祥发动马日事变。彭及时向唐提供情报,使唐意识到:“四一二惨案”、“马日事变”等都是蒋介石阴谋策划,背叛孙中山国民革命的反革命行为。唐在革命转折关头,再次表明拥护联俄、联共、扶助农工的三大政策,并决定东征讨蒋。
7月初,中共中央专门研究湖南问题,会上陈独秀、毛泽东提出“联唐反蒋”。7月12日,彭泽湘约见唐生智,唐迫于当时形势,但仍表明“和平分共而不反共”,不管情况发展如何,“绝不捕杀一个共产党人”。此后,彭离湘去了苏联。
当时,唐任第四集团军总司令,率师东征讨蒋,其第二方面军已集中于九江。南昌起义前夕,贺龙率其所部第二十军自九江向南昌移动,黑夜行军,火把照红了山野,被二方面军其他部队发觉,有人报告唐生智,请示是否予以拦截。唐对军长贺龙非常了解,说:“由他们去吧,都是为了讨蒋。”
1927年9月,南昌起义部队与秋收起义部队会聚浏阳,因缺乏武器弹药,派陈赓、陶铸、罗瑞卿往武汉,要求唐生智予以支持。唐生智调总司令部警卫团的一连,以护送唐生明回长沙的名义,送去步枪300支、弹药近万发。
1937年12月,南京保卫战后,唐生智辞去一切职务,决定回东安老家办学。其宗旨是维护抗日统一战线,培养抗日救亡英才。唐与顾伯叙、李君尧开始在长沙做筹备工作,三人确定一条重要原则,即禁止一切党派、帮会在校内活动,以后将此原则定为校规之一。但是,当时教育部有明文规定:专科以上学校的训导长、训育主任和训导员必须由国民党员担任;中等以上学校要求建立国民党与三青团组织。对此,唐嘱咐办事人员权当不知。学校礼堂只挂孙中山像,不挂蒋介石像;集会时只唱校歌,不唱当局规定要唱的《党歌》。然而,学校对共产党的活动却予以支持。
1961年,陈毅同志代表党中央看望唐生智。陈说:“孟潇先生,你够朋友,在国民党一级上将中,只有你一个没有和红军、解放军打过仗。”唐生智紧紧握住陈毅的双手,流下了激动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