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释然了？】

高露停下脚步，那双明媚的眸子，射出深邃的目光，【还是不甘？】

我摇摇头，苦笑：【老师，让您失望了。】

高露望着夜空，平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你并不能阻止有人下车，对吗？】

我再次苦笑。

【你的私生活我无权干涉，当初你执意提前毕业，我很不同意，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学生，你的研究不止于此。】

【陈赟，你并不适合这里。】

我浑身一颤，怔怔望着高露。

【老师，对不起......】

高露没有回答，那双蓝色的眼睛盯着我，认真看了一会儿，不知道在想什么。

突然间起风了。

他收回望着夜空的目光，转移到城市的高楼，又像是在高楼后那黑暗的层云，轻轻说道：【抱歉，我其实也是有私心的。】

这句话，藏进了风里。

尾巴扫过我的心尖。

微微一颤。

我不可思议望着高露，但又不太敢相信，只能低头。

【好了，咱们回去，明天我还有一个重要会议。】

高露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盒子，递给我，说道，【我除了是你的老师，其实很早之前，咱们就认识了，只是你记不得而已。】

【老师......】

我双手捧着盒子，不知道如何回答， 望着高露的身影，渐行渐远。

当我打开盒子，里边赫然是一张枫叶。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高露，枫叶，小鹿姐姐。】

小时候住在院子里，有不少孩子，大部分是华侨移民过来。

我们经常在一起玩，关系很好。

其中有个叫小鹿姐姐，对我很好。

六岁的时候，我性格内敛，经常被人欺负不敢做声。

有次被人哄骗掉进池塘，差点淹死。

一个比我大三岁的女孩儿利用杠杆原理，用一根棍子便将我拽上来。

我当时觉得她好酷，尤其是金色的光线下，她的身影显得异常高大，充满神秘。

她摸着我的脑袋，让我赶紧回家换衣服，说以后被欺负，直接报她的大名。

那时候我叫她小鹿姐姐。

往后的一年里，我经常去找小鹿姐姐玩，只有她不会欺负我，经常照顾我。

记得有次秋天，我们去捡枫叶，我正好观看还珠格格，想起了小燕子和尔康，觉得关系好，应该就是这样的，于是送给小鹿姐姐一片枫叶，说这是定情信物，将来要娶她做老婆。

当时小鹿姐姐神色古怪，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而是摸着我的脑袋，失笑道：【人小鬼大。】

与小鹿姐姐在一起的日子，是我童年最快的时光。

只可惜很短暂。

她搬来一年便跟着家人出国，往后再也没有见到。

我也渐渐淡忘对方。

没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还能见到，而且以一种极为特殊的身份。

小鹿姐姐成为我的导师。

我在小时候曾经跟导师求婚。

夜风袭来，记忆越发清晰。

脑海中浮现出小鹿姐姐的脸庞，我竟然有些羞涩，心跳也不自觉的加快。

我猛然醒悟，终于明白，为何自己曾经对蒋婷如此痴情，因为从某个角度看，蒋婷与小鹿姐姐太相似了。

命运的齿轮在不断运转，最后又回到原点。

缘分终究是太奇妙。

道路两旁的树木活了，星空也变得格外璀璨，前方有光能看到方向，脚步变得极为欢快和踏实，不知不觉，我便回到了家，感慨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

只是在楼下遇见了恶心的人。

昏暗的路灯下，一道模糊的身影朝我走来，露出一张阴郁的脸庞，脸色不好，但不妨碍骨子里的骄傲。

她走路的时候挺起胸脯似要压我一头，嘴角的笑容，藏不住的得意。

没想到刚回忆起与小鹿姐姐的美好，便遇见了现实的残酷。

遇见蒋婷始料未及，但人家住在隔壁，我也不可能带着父母搬家。

只是公司赚钱后，蒋婷在外边买了别墅，很少回来。

【我专门等你！】

蒋婷来到我面前，笑道，【念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我们其实可以谈谈的。】

我脸色平静：【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蒋婷走到跟前，把玩我的衣领，说道：【这枚扣子是我帮你补上的吧，没想到几年过去，你还留着。】

我愣住，低头看去，但见衬衫中间的扣子闪烁金色。

还在读书的时候，我们相约去爬山，在半路被刺梨弄掉了扣子，蒋婷说可以化腐朽为神奇，于是帮我镶嵌了一颗镀金的扣子。

我以为那是爱情的见证，所以分外珍惜。

如今舍不得扔掉，是因为衬衫是妈妈在我十八岁生日送的。

可惜引起蒋婷误会。

蒋婷得意道：【从始至终，你一直暗恋我，到现在依然喜欢，不然不会做出那么过激的行为，不管是网络上的帖子，还是打击小林，无不说明你在乎我。】

我被蒋婷不要脸的逻辑惊呆了。

【陈赟，我跟小林不过是玩玩，真正喜欢的人还是你，他不过是个替身。】

蒋婷几乎贴着我的身体，语气变得温柔。

【你出国的一年里，我其实很痛苦，很压抑，是小林陪我走出来，但后来才发现，替身终究是替身，不可能成为爱人。】

【陈赟，我们复合吧。】

蒋婷比我想的还要自私无耻，刚与小男友秀恩爱，掉头就跟我表白。

看着面前这双桃花般的眼睛，像是回到出国之前，她抱着我，吻着我的唇，说这辈子只爱我。

那时候我很蠢，相信她的谎言，在国外拼命做实验，将实验成果面前送给对方。

她得到了天大的好处，却转头与小奶狗在一起。

而我显得无比多余。

这张脸其实很完美，这双眼睛也充满深情，极少男人能抵抗一个有钱并且漂亮的女人。

尤其曾是我的白月光。

但我听到蒋婷的复合的表白，心如止水，往日的悸动，随着被一次次伤害，终究烟消云散。

如今只剩下恶心。

她是怎么做到，想要同时游走在两个男人之间？

还是觉得世界围着她转动？

【你的小男友呢？】

我笑了笑，不置可否，问道，【他可是你的真爱。你们都快结婚了。】

蒋婷笑道：【感情嘛，玩玩而已，何必当真，你才是我最爱的人。】

【或许你不相信，但我只是把小林当做你的替身。】

【我当时就说了，等你回国。】

蒋婷再次靠近，身体几乎贴上来，这是以前她从未做过的主动，似乎只要我点头，便能拥有这朵娇艳的玫瑰花。

【蓦然回首，我最在乎的还是你。】

蒋婷闭上眼睛，等待我的吻。

我回应她一个巴掌。

清脆的响声回荡在夜空中，伴随着蒋婷惊愕的目光，旋即是暴怒的神色，似乎想要把我吞了。

对了。

这才是蒋婷本来面目，刚才伪装太好，我都差点相信。

不过那一巴掌很爽，我早就想打她。

【你不觉得可笑吗？】

嗤笑一声， 我摇摇头，鄙视道，【公司快破产了吧，需要新的科研成果来支撑，又想起我的利用价值，所以用以前那套骗我？】

【不得不说，蒋婷，你是我见过最无耻的女人，没有之一。】

【可你觉得，做了那么多伤害我的事情，我还愿意吃回头草？】

蒋婷愣在原地，捂着脸颊，觉得不可思议。

大概是我这只舔狗竟然会觉醒，而且丝毫不给面子。

【因为爱情，我赐予你的东西，也会因为爱的消失，统统拿回来。】

我懒得搭理渣女，转身上楼。

只留下无能狂怒的蒋婷。

蒋婷的医药公司破产在意料之中， 我给导师打电话，取消合作时，转而给蒋婷的竞争对手，便注定她的结局。

只是没想到破产那么快，看来自从骗了我的学术成果，躺着赚钱的感觉太好，整天顾着与小男友谈恋爱。

公司破产那天，听说邻居说蒋婷来家里找了我很多次。

她跪在门口恳求我的原谅。

但我不在家，而是带着父母在各地旅游，游览祖国大好河山。

从前缺少对父母陪伴，这次全部补回来。

一个月后，旅游回家，已经是夜晚。

到了家门口，一个影子突然从旁边窜出来，拦住我的去路。

好久才发现竟然是蒋婷。

公司破产后，失去往日的身份，重新变回那个父母闹离婚时，绝望无助的女孩儿。

当时我陪她一个暑假，给她足够的支持，走出那段黑暗的岁月。

但现在她没有那么好的运气，因为再也遇不到我这样的蠢货吧。

【陈赟，再给我一次机会，只要我们合作，一定可以东山再起！】

蒋婷抬起头，露出脏兮兮的脸庞，眼睛充满渴望。

【只要你答应合作，我可以嫁给你，这辈子只爱你，好不好？】

【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蒋婷哭了，从天堂跌落地狱，难以接受，曾经的美女总裁，如今的过街老鼠。

这些都是我安排的。

当蒋婷为了给小男友出气，差点把我爸气死，我们之间就再也没有可能。

我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一切。

把蒋婷打回原形。

仅此而已。

面对蒋婷的恳求，我笑了，认真道：【蒋婷啊，破产而已没什么大不了，不要小气，做人要有格局。】

说完便不再理会，转身上楼。

蒋婷站在原地，神色痛苦。

两个月前，她在病房里，强迫我原谅想要撞死我的人，射出来的子弹，如今击中她的眉心。

再也没有翻身的可能。

而且我还送给她一份大礼，将刚才的录音发给了蒋婷的小男友。

没多久。

我待在房间里，听着楼下蒋婷与小林的吵架，像是生死仇人，恨不得对方去死。

蒋婷想要甩掉小林，可小林认定了她，死也要在一起。

楼下传来凄惨的叫声。

小林强行拽着蒋婷离开，动辄拳打脚踢。

我仿佛看到了蒋婷的父母，他们好像也跟如今一样，相爱相杀。

不过蒋婷的父母可以离婚。

但以小林的性格，肯定会锁死，一辈子！

夜晚的风有点凉。

我来到阳台，看向西方的夜空，心思飘到了CA的医疗中心，脑海中浮现出高露的影子。

层云散去，圆月跳了出来。

我没来由想起一句话。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小鹿姐姐，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