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啪！”

我一巴掌扇过去，顾睿安坐在地上，哭声停滞。

顾千诚上前，一把将我拽起来，眼中充满恨意：“你就非要让所有人都不开心才好呢是吗？”

我失望地看着他。

大概是我面色苍白，表情又太过空洞，是他从未见过的神色。

他一时失语，愣愣地放开我。

这时，我婆婆终于忍不住，从她的房间冲出来，将顾睿安抱在怀里，心啊肝啊地叫着。

她突然看向我，像是护犊子的母兽，眼中迸发滔天的恨意，“温书冉，你凭什么推安安？就因为千诚带着安安出去吃了顿饭？你什么时候嫉妒心这么强了？”

失望，在心中蔓延。

原来把婆婆当成妈，是这么错误的选择。

我第一次见婆婆时，她丈夫孕期出轨，独自一人带了儿子二十多年，所以衣服洗得发白，身形消瘦，看起来病恹恹的。

那时，顾千诚对我说，“冉冉，你没有父母，我只有妈妈。我把我的妈妈分给你，我们的爱就是完整的。”

而我婆婆，当时也将我当亲生女儿对待，对我嘘寒问暖，为我增添新衣。

再看现在，她穿金戴银，身体在我多年的照顾下变得很好，有些丰腴。

可她眼中对我的温柔也不复存在，剩下了对我这个常年攀着她儿子吸血的女人的恨。

现在想想，当年我孕期，她将我交给保姆后就不闻不问，怕是那时她就觉得我配不上顾千诚了。

可笑因为顾睿安是早产儿，我这几年没有一天敢松懈下来，直到现在才发现，我永远是家里那个外人。

突然，我注意到了她手腕上的玉镯，价格昂贵，不是我或者顾千诚会给她买的。

我问，“你的镯子，是姜雅送给你的吧？顾睿安这么恨我，也是你教的？”

她不敢看我，坐在地上将顾睿安抱在怀里，抹泪装可怜：“千诚，妈独自一人将你养大不容易，妈现在就想安享晚年生活，不行吗？”

顾睿安像是八爪鱼似的，紧紧抱着她，可怜兮兮地看着顾千诚：“爸爸，不要让奶奶生气好不好？奶奶身体不好啊！”

看着他们母慈子孝孙懂事的样子，我突然发出一声冷笑。

顾千诚立刻恶狠狠地看着我，死死抓住我的手腕，逼问我：“温书冉，你怎么变得这么咄咄逼人了？我妈养大我不容易，你就不能好好孝顺她吗？”

我狠狠甩开他，将离婚协议书拍在他手中：“签！字！”

“行行行，你别后悔！”

顾千诚签上自己的名字，脾气大到笔尖穿透薄薄的纸张。

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拖着行李箱离开，“一个月后，我希望我能顺利离婚。否则，我不介意闹得全天下都知道，影帝顾千诚婚内出轨，逼得原配离开。”

走到门口，我顿住，突然回头看他。

顾千诚面上立刻浮现出得意，和他那个炫耀和姜雅关系好的儿子一模一样。

“怎么，温书冉，你后悔了？识相的话回来求我，我可以不离婚。”

可我只是从无名指上摘下来那枚黯淡无光的结婚戒指，放在入口鞋柜上。

迎着他不解的目光，我说：“顾千诚，今天是我三十五岁的生日，也是我们结婚纪念日十周年。我从二十岁开始和你谈恋爱，你只给我买过一件首饰，就是这枚戒指，我戴了十年。现在，你、儿子、戒指，我都不要了。”

我说完，转身离开，再也不留恋了。

顾千诚，你在陪着姜雅拍摄婚戒广告的时候，在想什么呢？

是沉浸在姜雅年轻貌美的容颜里，是发愁回家又要见到我这个老旧无趣的糟糠妻，还是你的良心中，也会记得你承诺我的事，都没有办到呢？

——

“我改主意了，三分之一的财产太多了。我们在一起之后，你都没有上过班，婚后的钱都是我辛苦赚来的。”

第二天去民政局时，顾千诚突然将一份新的离婚协议书递给我。

“一个月给你算一万工资，结婚十年，一共是120万。如果你同意，我们就离婚。”

我抬头，迎上他嘴角得意的笑。他高高在上，似乎笃定我为了钱不会离婚。

他拉住我的手，情真意切：“温书冉，我还是爱你的，安安也需要你。如果你不离婚，我的钱都是你的。”

“那我要你公布和我隐婚的事，结束和姜雅的合作。你能做到，我就不离婚了。”

他握紧我的手一松，我趁机逃脱，迅速在新的离婚协议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

顾千诚心一紧：“温书冉！”

他失态，声音很大，周围的人都看过来。

顾千诚赶紧将口罩拉上来，像是在看一个不懂事的孩子，目光责备。

我径直向民政局走去：“走吧，我还有事。”

大概是和我赌气，接下来他没再和我说话，我们很快办完了手续，要一个月后再来。

走到户外，我松了一口气，神清气爽。

顾千诚一把攥住我的手腕，表情很受伤：“温书冉，我们好歹相恋十五年，你就这么绝情吗？”

“你还知道是十五年啊，那怎么只愿意给我十年工资呢？”

我一把甩开他的手，眼中的爱意再也不见。“顾千诚，生了安安后，你就和我分房了，为什么？”

他回避我审视的注视，支支吾吾不敢说话。

但我替他说了：“你觉得我肚子上的疤太丑，看到就会想吐。”

顾千诚没想到，我会知道他和朋友聊天的内容，慌了：“冉冉，我只是......”

我头也不回地走了，独留曾经胜券在握的顾千诚留在原地，面色复杂。

——

我再次遇到了那个叫许宁的孩子，他倒在了我回酒店的路上。

他很瘦，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发着高烧。

我把他送去了医院，他醒来第一句话，就是叫我“妈妈”。

我心里一软，矮下身来问他感觉怎么样。

他眼中的光却突然熄灭了，怯懦地说了声：“谢谢阿姨救我。”

后来，他坚持要回家，我知道了他的故事。

许宁父母很早就离婚了，爸爸早年间出事瘫痪，不久前刚走，没有亲戚愿意收养他。

昨天顾睿安扔过去的三明治，大概是他最近吃的最好的一顿饭。

我心中一酸，决定收养这个孩子。

在得知我的决定后，许可呆呆地望着我。

直到我张开双臂，示意他可以拥抱我，他眼中迸发狂喜，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大声且坚定地叫我：“妈妈！”

我离婚证还没到手，许宁的收养手续和转学手续不好办，于是我决定，暂时留下来。

虽然我是名牌大学毕业生，但因为没有工作过，所以我处处碰壁。

一百二十万还没到账，我手里的钱不多，干脆咬咬牙买了个早餐摊车，还能照看着许宁。

我服务态度好，定价便宜，食材新鲜，生意火爆。

我不甘于此，又开了一家炸货铺，晚上放学时出摊。

为了引流，我还开了一个记录生活的自媒体。

等一个月过去，我小赚一笔，虽然不多，但足够我们娘俩改善生活。

而且拿到离婚证那天，正好是许宁的生日。

我给他买了一个蛋糕和一身衣服，他激动得嘴唇颤抖，扑上来抱紧我，滚烫的眼泪弄湿了我的衣领。

他声音哽咽：“谢谢妈妈，这是我吃过的第一个蛋糕，拥有的第一套新衣服。”

我跟着难受起来。

顾睿安有一衣柜的衣服，不喜欢哪一件，就直接扔掉。

可许宁，他的同班同学，到七岁才真正拥有一件新衣服。

我抱紧他：“乖孩子，以后妈妈会给你买更多的新衣服。”

——

收养许宁的第二个月，我的自媒体账号突然爆了。

起因是我发了几条妈妈视角的做饭教程。

当时许宁自告奋勇，说想帮我拍视频。

我同意了，在拍摄时有和他聊天，后期剪辑觉得对话效果不错，就留下了。

结果一夜爆红。

我高兴地抱着他亲了一口，说他是我的小福星。

许宁眼睛亮了，小脸上爬满红晕。

有人说，我们的相处方式，让他们看到了正常的家庭应该是什么样的。

就是孩子乖巧懂事，妈妈很温柔，犯错也不会挨骂。

我看着这条评论，陷入了回忆。

我坐月子时手忙脚乱，被婆婆和月嫂指责很多次。

后来这种情绪影响到了顾睿安，在他眼里，我也是个笨妈妈。

有次我高烧不退，半夜起来想做碗蛋花汤喝，结果手发软，鸡蛋就掉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我艰难地擦拭，抬头却看到下楼找水喝的顾睿安一脸嫌弃地望着我：“你怎么这么笨，鸡蛋都能摔碎了！”

可许宁会在我摔碎鸡蛋时，笑着和我说：“妈妈，这个鸡蛋还有一部分能吃，我们捡起来吧~我帮妈妈打鸡蛋！”

人心不是突然冷的。

我曾经对顾睿安事事关心，真是捧在手里怕化了。

可惜顾睿安随了他爸看不见我的付出，随了他奶奶看不上我的劳碌，终究我们母子缘浅。

——

爆红后媒体争相报道，甚至有人坐车来光顾我的生意。

这段时间，忙碌之余我也拾起来养肤减肥，皮肤状态较之前好了不少，恢复了年轻时的八分美貌，多了几分成熟的韵味，我很满意。

所以有顾客想要合影时，我都没拒绝。还有一些媒体采访，我照单全收。

送来的流量我不要，那我就是个傻子。

所有人都知道，我收养了许宁，和他相依为命。

许宁在我的允许下，有时会带同学来。

这儿是公立小学，孩子们零花钱不多，他们帮我做卫生，我就会给他们开个小灶。

一来二去，曾经因为身世看不起许宁的人，现在都成了他的好朋友。

许宁越来越自信，我看在眼里，与有荣焉。

直到这天，一个小胖子突然飞奔过来，一把将许宁推翻。

许宁手里端着一碗热面，我赶紧跑过去挡住，滚烫的温度在我手臂上绽开，我无暇顾及，赶紧去看许宁怎么样。

好在，我及时挡住，他没事。

可那个小胖子突然疯了似的扒开我的手臂，大哭着捶打许宁：“你个杂|种！小偷！坏人！你自己没有妈妈，为什么要抢我的妈妈？你把妈妈还给我，还给我！”

他是顾睿安？

我抱着许宁飞速离开，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两个月过去，他长了二十多斤，看上去就是个肥硕的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