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月一头雾水，虽然有设想过他不会说什么好话，但是真真切切的听见还是会有些上火。

只是她实在有些不明白，那话是什么意思？

他通话对面的声音自己听不太真切，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只好倍速听了他们所有的对话，终于听清了与他交流之人的声音。

戚昕。

这个周应明的初恋，也是他后来的出轨对象。

可自己又欠了她什么？

戚月想的实在头疼，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寻思了半天。

戚昕...戚昕...戚？

戚？

戚月暗骂了一句，这才终于想起了什么，她当鬼的时候浑浑噩噩，很多时候都听不清也记不住，基本上全靠后续回想以及间歇性回神。

她想起来了，在她被迫听墙角的时候，他们两个曾经说过，戚昕才该是戚家的正牌千金，父亲他抛弃了戚昕的母亲，这才让自己的母亲上位。

所以他们才会说戚月欠了戚昕的。

可是他们后来堵着父亲，说戚昕是戚家的亲生女儿，还提到了她生母的名字，父亲的表情疑惑要命，既是为了清白也是迫于无奈，跟他们去做亲子鉴定。

只是还没等到结果出来就吃错药还气出脑梗人没了。

可自己临消散前，是在那两个人身边看见了结果的。

戚少华和戚昕又不构成亲子关系。

戚月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时。

窃听器那边传来了清晰的女声，带着不耐烦。

“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与此同时，戚月的手机上弹出了一条陌生消息。

【见一面吧，在那家医院对面的餐厅包间。--戚昕】

次日，戚月出现在前世让她的大喜大悲同时出现了的医院附近，她深深地抬头看了一眼，心里闷得发疼，转身走进了跟那人说的餐厅里，被工作人员带上戚昕所在的包间。

“你好，这也许算我们的初见？我是戚昕。”

戚月看着她有些不确定，可她的消息又证明着她肯定知道些什么。

“你...”

“我听他说了那些，就知道你...是回来的。”

戚昕打断了她，说了一些两个人能听懂的模棱两可的话后猛地起身，她向戚月鞠了一躬。

“如果不是这么一遭，我想我欠你们家的就再也还不上了。”

“曾经我的误解造成了你们的无妄之灾，差点以为还不上的时候...我也被他给害死了。”

这话给戚月听的一怔一怔的，她不明白，什么意思？

祂...指的应该是周应明，可周应明怎么会害死她？

“误解？害死？”

戚月大概猜测到了什么，但是她需要戚昕的回答来让自己笃定。

“我的母亲从小就告诉我，我是你父亲的孩子，是他抛弃了我们，另娶了你的母亲又有了你，但她却是因为当年被我的亲生父亲打击过大，生完我之后记忆就混乱了，那时候看见了新闻里的你父亲，就把那一切按在了他的身上。”

“我...很抱歉。”

看着不停弯腰下去的戚昕，戚月的心里其实很复杂。

前世自己全家也算是毁在了他们二人手里，可如今重来一次，却发现自己和她都算是受害者。

戚月说不出原谅的话，毕竟她在另一个时空已经家破人亡了，她没说话，只是安静的继续听她讲。

“和你父亲做了亲子鉴定后，看见结果我其实懵了。”

“后来我找了很多人，也问了很多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之后，可还没等我做什么，就被那快疯了的男人弄死了。”

戚昕闭上眼睛，似乎是不愿意再回忆。

“他疯了，本来我是因为复仇跟他聚在一起，结果最后他彻底被钱权冲昏了头脑。”

两个人都默契的不再说话。

良久，戚月低头盯着自己的鞋开口：“你来找我有什么用呢？那里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觉得我会说出原谅你的话吗？”

她听到戚昕似乎笑了，发出的声音又轻又柔，险些让戚月都没听清。

“我是来帮你的。”

“关于他的事情处理好了之后，我任你处置。”

戚月茫然无措的在大街上漫无目的的乱走，过分高温的天气让她汗如雨下，似乎有什么不是汗水的东西浑水摸鱼，顺着脸颊一起落下。她抬手五指并拢又松开，挡在脸前，光透过指缝不可避免地照耀进来。

她和戚昕几乎是同时给周应明发了消息。

【分手吧，这两天我发现门当户对确实挺重要的。】

【到此为止吧，什么狗屁合作...你又做不到。】

周应明正在梦里畅想着美好的未来，一下子被这两条消息振动的声音惊醒，看得脑子一阵阵嗡嗡的，他想不到一时先回谁，甚至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自然而然地给戚月发了一句话。

【不是，现在就分手我还怎么吃】

红利。

字打了一半，尚且年轻的周应明才反应过来自己发了什么，可现在已经来不及了，因为他从没设想过会发生这种事情，他已经点了发送。

吓得一身冷汗，周应明手都在发抖，结果还把撤回点成了删除。

他两眼一黑，最后还是咬牙决定挽尊，此时他不停的在心里骂自己没睡醒为什么还要回消息，手上打出的字还是装做自己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怎么了宝宝...我刚睡醒，有什么话我们见面说吧...】

【我真没想到你是这种人！行了，我这边会给你安排一个适合你的工作的，能不能干下去就看你自己了。】

戚月看见他不回了，就知道他接下来也不会回了，毕竟头脑清醒后她还是很了解现在这个周应明的，无权无势但自视甚高，想必现在还在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她摇摇头，坐在窗台边上，想着戚昕当时对自己说的话。

“现在的这个周应明还不是几年后被你家养成的那个老奸巨猾的周应明，顶多就是有点心机的普通人。”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他养...到另一条不同的路上。”

“他会自己走到我们想看的境地的，这种人...不是吗？”

戚月明白她的意思就是给周应明一个机会，接下来就可以静静看着他以那种自视甚高的心态一步步废掉。

她们两个能做的就是适时的引导。

可戚月不敢信她，试问谁敢信一个上辈子协助别人让自己家破人亡的人呢？

她不担心戚昕会做些什么别的手段，但是她也准备了一些应急方案，比如去周应明即将会去的部门，暗示他们可以做一些“无伤大雅”的事；比如...她压根没想让他过个顺遂的日子。

戚昕如果是真心的，也只不过是会让这一切变得更顺利，如果不是也不影响，毕竟她告诉自己的东西都是没必要撒谎的。

正想着，手机屏幕却突然亮起。

【这是周应明当年买通别人在你面前演那一出戏的全部材料，其实也没什么用了，但是如果我觉得应该给你...眼见为实，才能死心不是吗？】

【谢了，但八成用不上。】

戚月嘴上这么说着，但是手上还是很诚实的保存备份，毕竟手上东西越多她心里越踏实。

见到她灯还亮着的母亲轻轻推开门进来，她轻轻摸了摸女儿的头。

“睡吧，坚持不下去，爸妈还在呢。”

她窝在母亲的怀里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至少是对于重生后的她。

其实后面的一切都和她们计划中的一样。

涉世未深的周应明自以为有天大的本事，可戚家这种公司怎么会要他这种人，上一世他的成就也是在和戚月结婚后，仗着戚月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恋爱脑，拿到资源又获得教导，可就那样他都沉淀了三年。

本来就是个被砸出来的“天才”。

甚至不需要戚月准备的计划，不满一月，他就因为擅作主张调换了上司需要的演示内容被踹出了这个分公司--得知这个消息的戚月都震惊了，她知道现在的周应明没那么聪明，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蠢，出于好奇，她打开了久违的窃听装置。

“这是个机会啊...机会啊...”

里面的声音断断续续的，想来是不久后就会报废了。只能隐约猜出个大概，她摇摇头，看来上辈子是真的不懂他，如果这都算是个机会。

那上辈子的戚月可真是瞎了眼。

这边的戚月在周应明找的新工作里不断用人施压，那边的戚昕自来熟似的从大小姐这里借了点人给周应明的休息时间里施压。

两人你来我往的就好像在暗地里逗周应明玩似的。

直到他终于受不了这种处处碰壁的生活了，在“一些路人”的无意引导下，他走上了和前世截然相反的道路。

在富婆身边的他看起来都有些小鸟依人了，戴着墨镜偷窥的戚月吓了一跳，差点想把墨镜拉下去看，一旁装作看手机的戚昕拉住她的手，那意思就是看看就行了，被发现了怪尴尬的。

戚月忍不住感慨，她小声对戚昕说：“狠还是你狠。”

那人耸了耸肩，同样小声回答她：“这女人可是凶名在外，我安排的那些人可都先说了...谁让他只听见了有钱大方呢？”

戚月默默竖了个大拇指。

再次和那人相遇已经过了好几个月，以至于这个期间的戚月过分无事可干，连带着把熟络起来的戚昕送进自家的一个小公司里打工，两个人默契的没有提到什么时候彻底解决周应明，也就是避而不谈关于前世戚昕的事情。

“嘎吱--”

猛地从一侧冲出来一个人在车前，惹得司机不得已来了个急刹车，前世的死亡阴影还在，戚月紧紧抓着胸口的安全带，她脸色惨白的看向前方，那邋里邋遢的模样一时让戚月都没认出来。

“戚月！戚月！”

“不对！我们应该还在谈恋爱的！我们还会结婚！你还会把家产都给我！你出来啊！我爱你！我爱你啊！”

宛如流浪汉一般的人死死抓着车头胡言乱语的喊着，戚月被吵得头疼。

“报警吧，精神病拦路。”

处理完之后才被叫过来的戚昕看着眼前的精神病院忍不住咂舌，指了指堪称密不透风的构造：“环境是不是有点太好了？”

戚月抬眼看她，没说话。

那人还自顾自的说着：“好吧，你也早就知道他恢复记忆了吧，可是人废了，也没什么出路了吧。”

“我还以为他是装疯呢？看来想起上辈子之后这是落差太大彻底疯了？”

戚昕说了半天，有关系没关系的都稀里糊涂的往外说，慢慢的，她也无话可说了。

“戚大小姐，打算怎么处置我？”

两个人统一战线了这么长时间，说不熟悉是假的，可说戚月完全放下隔阂也是假的。

戚月嘴张了又合，良久，她没直视戚昕：“任我处置？那作为你的老板，现在很荣幸地通知你，你获得了外派出国的机会。”

不知是谁先笑出了声，也不知是谁先笑出了泪，只知道这位小老板轻而又轻的说了句。员工福利，老板心情好，亲自送行。

临上车前，戚昕看着阴云密布的天，又看了眼还戴着墨镜的戚月，默默的上去给了她一个拥抱，随后一言不发坐进了副驾驶。

说是来送，可实际上戚月连航站楼都没进，甚至连车都没下，只是微微偏头看着戚昕拖着行李箱进去，却见那人马上要进去的一刻回了头，冲她挥手，还做了一串口型。

距离有点远，戚月眯着眼睛，也许她看懂了，也许她半个字都没看懂，但是都无所谓了。

因为一切都已经画上了句号，她们的秘密终将烂在肚子里，多少年后就会成为一个虚无缥缈的梦--关于那个精神病院里说胡话的疯子，谁又会信疯子的话呢？

戚月冲她已经消失不见的背影摆了摆手，随即毫不犹豫的将车掉头原路返回。

至于那些发生过、未发生过的，随着引擎发动的轰鸣声，白色烟雾升腾...一并烟消云散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