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传言(2 / 2)

刺心3·飘渺孤鸿 墨武 6334 字 2024-0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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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怎么可能?

陈叔宝不能未卜先知,但早知道一点,张丽华摇动签筒的时候,绝出不了下下签。只因为早在昨晚,他就派人来通知这个无尘,让他见机行事。

这个无尘虽不明白陈叔宝的身份,但知道陈叔宝是个贵人,早信誓旦旦地拍胸口做了保证。他的保证很简单,姻缘定成。他的做法也简单,将竹筒中的姻缘签都换成了上上签。

既然如此,张丽华怎么会有如此的表情?

难道是签虽是上上,但她不满签中说的姻缘,还是她本不满身边男人的陪伴?

陈叔宝心中困惑。看着那如画的丽影跪在神前,轻微地颤抖,他的心中爱意更增,忍不住道:“张小姐,究竟怎么了?你有什么难事,告诉我,我帮你解决。”

“哒”的一声响,竹签从张丽华手中滑落,击在青石的地面上,跳跃了两下,到了陈叔宝的脚下。

陈叔宝顾不得失礼,立即捡起,只看了一眼,脸色立变。

那无尘道人不明所以,还讨好道:“陈公子,这姻缘签可否让贫道看看。”他凑上前去斜眼一看,本是脱俗的脸上一下子有些脱相。

那签文他并未看到,可却看到了签顶端写着两个字:

下下!

无尘道人脑海中一阵空白,几乎以为自己见了鬼。

下下签?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早让人将签筒中的竹签都换成了上上签?

见陈叔宝目光中全是不满,似要将他千刀万剐,无尘道长立即道:“错了,错了。微尘呢?快叫微尘来!”

微尘当然就是冉刻求,姻缘签筒就是他拿上来的。

如果一定要给签筒中出了下下签做个解释的话,唯一的解释显然就是冉刻求拿错了签筒。

这种大事按理说不会出错。

可冉刻求大事不算明白,小事也很糊涂,做错事也不足为奇。冉刻求显然也才做道人,可无尘道人为何会对他很是信任?

竹签难道真的是冉刻求换的?

没有人明白,冉刻求一时间也是不明白的样子,他好像还不知道自己拿的签筒惹了很大的麻烦。他离三清殿还远,显然听不到无尘道人的召唤,他只在看着慕容晚晴。

他在等慕容晚晴的回答。

慕容晚晴无话可说,轻咬着红唇,唇间显出一分苍白之意,如同她苍白的脸。

冉刻求看了她片刻,突然叹道:“好,我去想办法让孙先生下山。”

慕容晚晴反倒愣住,不待询问,就听冉刻求道:“慕容姑娘,你不回答,当然也有难言之隐,可我信你了。”

他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露出了本来应该有的神色。

慕容晚晴意外中有些感动:“你……信我?”

“你虽然没事就动刀动剑的,可我知道你是刀子嘴豆腐心。”冉刻求笑容灿烂,“更何况,我虽然笨些,可也早就看出来,你对先生很好……很好很好。”

慕容晚晴本要反驳,可脸突然红了下,不敢去看冉刻求的表情。

冉刻求眼中带分惆怅,却做淡淡道:“一个女人若对男人好,或许让他不明白,但绝不会害他。你有难言之隐,我不逼问,只是请你答应我,做完这件事后,你们先走,莫要管我。”

望着那真诚的脸庞,慕容晚晴纵有千言万语,一时间竟也不知道如何说起。许久,她嘴角带出弧微笑,轻轻地道:“谢谢你。”

那笑容如春暖花开,深秋中带着满满江南的绿意。

冉刻求也笑了,笑容中带分久违的俏皮:“我应该谢谢你才对。孙先生是个好人,当有好报。可这世上除了你我,好像都想要算计他。有你这样帮他,我很感激。”

慕容晚晴心头一震,笑容僵持在脸上。

孙思邈笑容淡淡,回过头来,面对裴矩如藏刀的笑意。

“既然我知道阁下是那送信的无赖,很多事情就容易想得明白。”孙思邈终于开口,回忆着往事,“阁下当然知道很多道中的事情,也认识李八百,但阁下最厉害的地方,是能知机。阁下来此的用意嘛……一方面想借南岳夫人一事看看在下的能力,一方面应是受人之命传言。”

裴矩哂然:“孙先生只知道这么多?”

孙思邈笑意更浓:“这些是不多,但可以推出更多事情,关键是在于能否用脑来想。”

“听孙先生所言,倒和李八百有些相似。只是先生一直含糊其辞,莫非是心有所惑,这才言语不实?”裴矩略有不屑。

孙思邈看了裴矩许久:“阁下虽和李八百熟识,但观你所为,显然和李八百并不同路。不然何以藏身在通天殿,并不出现?”

裴矩神色稍凝,转瞬道:“我在通天殿?你如何得知?”

孙思邈淡淡道:“阁下在通天殿化身成张角的模样给我一击,我毕竟还有脑子,如何不知阁下就在通天殿?”

裴矩忍不住又握掌成拳,缓缓地吸气,眼中露出分诧异。

他蓦地发现,孙思邈远比表现出来的要知道的多得多。

“样子可骗人,但掌力不会。阁下当初和李八百联手对付在下,虽隐藏了三分实力,但掌力浑厚,让我印象深刻。那石室中复活的张角掌力如山,我一接之下,就已知道是阁下所为了。”孙思邈缓缓道。

裴矩哈哈一笑:“不想先生竟也有几分聪明。我一时心血来潮,扮成张角的模样,竟没骗过先生。”

“一时心血来潮?只怕不是。”孙思邈轻声道。

裴矩目光闪烁,似藏着什么:“先生何出此言?”

孙思邈脸上迷雾升起,但眼中清澈如水:“七月十五,妖魔再生。天公重降,大道太平!这句话,阁下当然听过?”

裴矩眯缝起眼眸,话都不说了。

这句话他当然听过,天师门下的人大多听过这句话,孙思邈这刻突然提及这句话,当然是另有所指。

“阁下当然听过这句话,可和李八百一样,都知道人死难以复生,天公将军重降,并非十拿九稳的事情。”

孙思邈说得慢,但显然一切事情早经过深思熟虑:“阁下乔装成张角,并非心血来潮想要偷袭我和慕容晚晴,只不过是早和李八百商量好了。子夜之时,李八百故作惊人之语,而那时,由阁下代替张角,重降人间,统领四道罢了。”

裴矩瞳孔收缩,凝视孙思邈许久,这才叹了口气:“孙思邈,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阁下虽和李八百合谋,但未见得齐心,不然当初也不会对我留手三分。阁下更在五行卫引水灌殿时,视而不见,抽身而去,显然可知李八百的大计并不被阁下放在心中。”

裴矩笑笑:“先生把我说的太过深沉,那我放在心中的是什么?”

“你放在心中的当然也是太平大业,不然也不会用南岳夫人一事抒发心中抱负。可你显然知道,一山容不得二虎,你和李八百均是野心勃勃之人,绝难共处。”

“那我和谁能共处,和先生吗?”裴矩神色不变,但眼中已有分不安。

“你和我当然也难共处,你我道不同了。”孙思邈似有遗憾,“谁都难以和你共处,除了那个让你传言的人。”

裴矩只是冷笑,吸气掩饰着心中的不安。

“我本来也好奇,阁下这种人物,连李八百都不服的,又怎么可能屈居人下,为别人跑腿。”孙思邈叹口气,终究道,“我想来想去,昨天黄昏时才突然想到,天底下,只怕只有他才可让阁下这般听命行事。”

昨夜黄昏时,他遇到了一个人。

远远地只是一望,让他又明白了许多事情。

顿了片刻,见裴矩脸色苍白,满是难信的表情,孙思邈轻声道:“让你传言之人是不是那罗延?”

说及那罗延三字时,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思绪流转,仿佛过了那秦关汉月,沧海桑田。

那一刻,他心中只是在想,该来的终究会来,我早就应该想到他了。十三年,实在是漫长的十三年。

孙思邈轻轻的声音被裴矩听到耳中却如沉雷炸响,忍不住退后一步,嗄声道:“你怎知道?”

裴矩脸上尽是难以置信,再望孙思邈时,竟如见鬼。

他本来自信满满,虽惊诧孙思邈的身手,但心中不服,一直想要和孙思邈较个高下,因此才在这里言语交锋试探,可从未想到,孙思邈剥茧抽丝般,平平淡淡地就将他的底细看个透彻。

这人恁地这般心智,究竟还知道什么?裴矩不可知。

他唯一知道的是孙思邈远比他看到的要睿智。很多事情,孙思邈只做不知,只做被骗,但心中极为了然。

那罗延?何为那罗延?

当初斛律明月在邺城天牢旁也曾提及过那罗延。

那罗延本梵语。天竺传说为大力古神,中原又叫金刚力士,常与阿修罗王争锋。

可孙思邈所说的那罗延显然并非是神,而是人——神一样的人。

若非这种人,又如何能将裴矩这样的人物纳在麾下,又如何会让斛律明月念念不忘,又如何让孙思邈提起时也是神色肃然?

“你还知道什么?”裴矩蓝衫无风而动,身躯竟咯咯地响动,又上前了一步。

那一刻,他雍容尽去,杀机全出,呼吸间,身躯未涨,但右手竟似鼓胀起来,有如巨灵神的手掌。

孙思邈目光瞥过那异样的手上,淡淡道:“我还知道那罗延也到了建康,肯定要在建康做件惊天动地的事情,却不想我插手,因此让你传言,让我离开建康,是不是?”

裴矩缓缓点头:“孙思邈,你的表现只怕还出乎那罗延的想象。”

“因此你想替那罗延除去我?”孙思邈微笑道。

裴矩只是答了两个字:“不错。”

话才落地,三清殿的方向突然传来了一声女子的惊叫,似有惊变发生。

孙思邈立即扭头望去。裴矩出掌。

一掌就击向了孙思邈的身上。

这本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这也是白驹过隙的良机,裴矩这种知机之人当会抓住。

只是一掌击出,裴矩倏然变色,因为孙思邈已不见了踪影。

在那白驹过隙之机,孙思邈身形一晃,就由偏殿冲出,直奔三清殿,顺便躲开了裴矩的惊天一击,身法之快,耸人听闻。

裴矩一掌击空,身形凝住,望着三清殿的方向,眼角不停地跳动,额头已有汗水渗出。

姻缘签出了问题,无尘道长脸上也开始冒汗,见陈叔宝神色不善,早不迭地叫道童去找微尘。

殿中四个道童本在诵经,见状也慌了手脚,纷纷出殿去寻微尘道人。

不多时,有三个道童回转禀告,并没有见到微尘。无尘道长跳脚直叫,只激得地上尘土微扬。那第四个道童终于回转,急匆匆地向无尘奔来,高叫道:“道长,微尘他……死了。”

张丽华听到有人死了,忍不住尖叫了一声。

无尘道人也骇了一跳,张口结舌,几乎晕过去。

微尘怎么会死?

姻缘签为何会换?

这其中究竟有着怎样的秘密?

无尘道人不知,但他却发现点异样,那道童虽然在高叫,却是低着头冲了进来。无尘对殿中的四个道童极为熟悉,一眼见到那冲来的道童,就发现那道童长高了一些。

一个人怎么会长得那么快?

无尘道人想到这点时,忍不住挡在陈叔宝的身前,喝道:“你站住!”

他觉察不妥,拦挡完全是下意识的反应。他虽不知道陈叔宝的真正身份,但知道这人极为富贵,绝不能在道观中出事,不然他这三清观只怕转眼就会变成阎罗殿。

那道童听话止步,可一掌击在了无尘道长的胸前。

无尘道长惨呼一声,吐血倒飞了出去。

那道童一掌击飞无尘道人,几乎没有片刻停顿,手一伸,就抓向陈叔宝的脖颈。

他竟然是为陈叔宝而来。他当然不是殿中原先的道童,而是旁人乔装潜入!

陈叔宝骇然色变,不想响水集的梦魇竟然在这建康城外再现。究竟是谁如此大胆,居然敢在这里对陈国太子下手?

那手已到陈叔宝的咽喉前。

殿中阳光突地一闪。

殿外秋日正悬,暖阳本是懒洋洋地踱进了大殿,不知为何,脚步突然变得急促起来,其中竟还带着一股寒气。

不是阳光的寒,是刀寒。

一刀劈落,快如闪电,取的正是那道童探来的一只手。那守在殿门的侍卫有一人及时赶到,奔雷般的出刀,身手之高明,远出那道童的意料。

那道童立即收手,就见眼前寒光闪烁,立即倒翻纵了出去,可落地时还是衣襟裂开,脸色顿改。

原来那冲来的侍卫一刀就逼退那道童的偷袭,第二刀几乎无间隙地砍出,差点就将那道童开膛破肚。

陈叔宝带来的宫中侍卫里怎么会有这般高手?

殿门、殿窗、通往偏殿入口的侍卫收拢,片刻就扼住了退出要道,那道童已无处可逃。

这更像是个陷阱。

那道童才一落地,几乎没有迟疑,脚尖一点,就纵上了神龛。

神龛巨大,内有三座巨大的雕像。那道童身手灵动,只是一游,竟如蛇般上了元始天尊的头顶,再一跃,就要上了大殿的横梁。

那道童也是明智,知道一击不中全身而退的道理,从绝路中寻出了一条退路,要从殿顶逃走。

那些侍卫显然没想到这点,眼睁睁地看着那道童冲向殿顶,束手无策。

陡然间,一声长啸从殿顶传来,一人蓦地从殿顶而落,手上光芒闪现,迎上了那逃命的道童。

殿中刹时金光万道,气流激荡。

殿顶落下那人沐浴金光,手中持的居然是个金杵,大喝声中,直如天神下凡,一杵向那道童当头砸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