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重演(2 / 2)

刺心4·倚天屠龙 墨武 7054 字 2024-02-18
🎁网红美女,夜夜笙歌

慕容晚晴望着孙思邈端起酒杯那一刻,心中剧痛,嗄声道:“孙思邈,不要!”

酒杯顿在了半空,孙思邈并未看她,宇文护兴奋之意却更浓,他就在等这一刻,他期待慕容晚晴有话说。

慕容晚晴大声道:“宇文护是个疯子,他说的话一句都信不得!”

众人均惊,这些年来,从未有人敢对宇文护说这种话。

四大护卫才要呼喝,宇文护一摆手,激动道:“让她说下去。”

他激动什么?

慕容晚晴见孙思邈就要喝下毒酒,心中激荡,顾不得去想宇文护的用意,又道:“你难道忘记柳如眉是怎么死的了?”

孙思邈眉梢微跳……

“当年你喝毒酒前,柳如眉就死了!宇文护是个疯子,他就喜欢看你痛苦的样子。你就算喝下毒酒,他想做的还是要做,绝不会有半分改变。”慕容晚晴思绪前所未有的清醒。

孙思邈望着手中的那杯毒药,眼中满是怆然。

慕容晚晴能想到的事情,他怎会想不到?

“他当然知道,他比你知道。”宇文护人在高台,缓慢道,“但他一定要赌是不是?他知道若是不赌,我肯定会屠城,肯定会杀冼水清,而在这之前,我肯定要杀了你!”

停顿片刻,带分惬意又道:“可他若是赌,他虽必死无疑,但还有分希望救你,有希望能挽救众生,这是多么伟大的心境?”

蝼蚁尚且偷生,只要有一丝生机,人就会去赌。

宇文护杀人无数,当然明白这个道理。

他做不到孙思邈的境界,也不理解孙思邈的境界,他要做的是,将这种境界变成一个让人痛苦,他却享受的过程。

慕容晚晴见那酒杯离孙思邈又近了些,突然道:“你错了。”

宇文护虬髯似乎更亮,亮的几乎要滴出血来:“我错在哪里?”

“你错在根本不知道我的真实身份,孙思邈也不知道。”慕容晚晴说到这里的时候,脸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

一些事情,她本以为死也不会对孙思邈说,她怕……

可她现在已决定要说。

宇文护眉一挑,似笑非笑道:“普六茹坚,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

普六茹坚沉吟道:“这个……她应是慕容绍宗的后人……可这似乎无关紧要?大冢宰不是只希望她和孙思邈相爱就好?”

他负责还原当年的那出戏,只需要找个爱孙思邈的女子来演戏,根本不用考虑那女子的身份。

慕容晚晴心中一阵绞痛,冷笑道:“你错了,我不会爱上孙思邈,永远不会!”霍然望向宇文护道,“我本是斛律明月的手下。”

酒杯顿在半空,孙思邈望着酒杯,似乎也震惊慕容晚晴所言。

“我不叫慕容晚晴,我叫斛律琴心,斛律明月的义女。”

斛律琴心——她本叫斛律琴心,她姓斛律,并非慕容。

她是大齐臣子,并非齐国叛逆。

斛律琴心说到这里的时候,心中如针扎一样地痛,她不想说,但她一定要说,她知道说了之后,和孙思邈再没挽回关系的可能,但她还是要说。

“孙思邈未进邺城时,就被我义父盯上,因为我义父一直认为他是道中之人,要对齐国不利,因此派我改扮成朝廷叛逆慕容晚晴接近孙思邈,查看他的动静,若有变数,甚至……可随时杀了他!”

说到这里,斛律琴心只感觉心口抽紧,凄然望着孙思邈道:“孙思邈,这一路来,我一直对你没什么好意,你想喝毒酒就喝,可你若是为我喝这杯酒,实在蠢不可及。”

见孙思邈缓缓望来,斛律琴心垂下头来,不敢去触碰孙思邈的目光。她只怕望见孙思邈的伤心,望见孙思邈的愤怒,望见孙思邈的厌恶。

她怕孙思邈的失望,会让她热泪盈眶。

帐中又静。

孙思邈脸上迷雾又起,可眼中却清澈异常……他未等说话,宇文护已笑道:“这场戏越来越有趣了,比我想的还要有趣!普六茹坚,这女子身份如此重要,你怎能忽略呢?”

普六茹坚也像有分讶然,垂手道:“卑职失察,请大冢宰处罚。”

宇文护摆摆手,微笑道:“你虽失察,但做了一件精彩的事。”

转望孙思邈道:“你这么聪明,当然知道慕容晚……不……应该是斛律琴心这么说,是什么用意了?”

孙思邈嘴唇动了下,不等说什么,斛律琴心大声道:“我这么说只是想告诉他,我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他就算为我喝了那杯毒药,我也不会为他流一滴泪!”

宇文护笑了,摇头道:“女人呀女人,为何总喜欢自欺欺人?普六茹坚,你猜猜,斛律琴心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普六茹坚道:“她爱孙思邈,不想孙思邈为她喝下毒药而死,因此不惜让孙思邈知道她的身份。”他说得无情,可看得当然很准。

斛律琴心心头颤动,只是摇头道:“你……胡说八道。”

“伟大……实在是伟大。”宇文护抚掌笑道,“这么伟大的爱情,十三年了,我终于再能看到。”

他激动得身躯都颤抖起来,可他显然不是为了爱。

“孙思邈,你实在是个了不起的男人,总有女人这么死心塌地地为你考虑。当年的柳如眉,如今的斛律琴心……”宇文护长吸一口气,一字字道,“你当然也不能辜负了这份伟大的爱,是不是?”

他蓦地一挥手,十数帐中兵士就到那箱子旁,长枪锋锐,指在斛律琴心身周三尺处。

不要说斛律琴心眼下根本动弹不了分毫,就算她和往昔一样,十数杆长枪刺来,她也绝对躲避不过。

宇文护意思不言而喻,孙思邈不喝毒酒,斛律琴心就一定要死!

孙思邈轻轻地叹口气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失望的。”酒杯已到了唇边。

“不要!”斛律琴心嘶声道。

就在这时,天地间突然传来“轰”的一声大响!

那响声来得极为突然,有如天空响起个炸雷,又如地下岩浆崩裂。

牛皮大帐不堪那响声,竟也晃了晃,帐外突然传来了喧哗之声,可不多时的工夫,又趋于了平静。

帐中的众人却连动也未动。宇文护人在胡床之上,眼中闪过分厉芒。

那如沉雷大响虽让众人惊凛,却乱不了帐中众人的神经,这些人的神经均像铁打的一样。

可这里本是周营,军纪严明,戒备森严,为何突然会有爆炸声传来?

“出去看看。”宇文护简单地下令,神色间微有狐疑之意。他虽也不知道为何会大响,可即便天塌地陷,他也一定要等这里的结局完结。

裴矩遵令,闪身出了大帐。宇文护笑了笑,目光从未离开孙思邈:“你要知道,今天就算来了大罗神仙,也无法阻挡你喝下这杯毒酒的。”

斛律琴心本有分触动,因为他们的结局已不可能再坏,无论发生什么变数,看起来都比眼下坐以待毙要好。可见到周营军纪如此,一颗心又沉了下去。

孙思邈端着那酒杯,似有千斤之重,他话一直很少,到了这里后尤为沉默。

生死关头,他却没有向斛律琴心望去,他凝望的仍旧是宇文护。

“我喝这毒药前,只想问你一句……”

“你说。”宇文护有些迫不及待。

“我喝下这毒酒,你就可以安心了吗?”孙思邈问道。

宇文护一怔,听孙思邈又道:“多谢你今日为我解开枷锁,但你自己的枷锁呢……何时能解开?”他说完这句话后,不待宇文护回答,手腕一抬,就将那杯毒药送到了口中,喉结微动,毒药已被他咽入了腹中。

一切似乎很慢,却快如闪电。

帐中各人神色迥异,斛律琴心只感觉被一把剑刺在了心口。

宇文护见状,顾不得考虑孙思邈的言下之意,激动得全身都要颤抖,他挥挥手,普六茹坚已道:“点香。”他本平静的语气中似也有了分动容。

檀香燃起,烟香渺渺。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长,可对如今的孙思邈来说,也绝不短暂!

他服下毒酒,仍是盘膝而坐,只是微闭了双眸。

檀香一寸寸地燃,化作了飞烟,灰如泪,斛律琴心看见,也感觉自己被燃烧成了灰,心中在滴血……

宇文护伊始是激动振奋,可渐渐的神色转为惊讶,不大的工夫,惊讶又变成了错愕。

不但是他,所有人的神色似乎都有了错愕,无论殿前日月风云四护卫,还是殿中的金甲卫士,亦或是普六茹坚。

谁都知道,宇文护这次下的绝对是剧毒,这小小的一酒杯毒药,甚至十头大象都毒得死。

谁都在想象,孙思邈服下毒药后挣扎的情形,或者绞痛不堪,或者七窍流血,一炷香的工夫,对中毒的人来说,比一生都要漫长。

可谁都没有想到,孙思邈竟只是盘膝坐在那里,头不抬、眼不睁,可神色没有半分异样。

那剧毒之药对他而言,更像是一杯水罢了。

“不可能……不可能……”那黑衣人喃喃念道,望着孙思邈,眼中满是震骇之意。他参与了毒药的配置一事,当然知道服毒的后果,不信孙思邈竟会这般反应。

宇文护错愕的神色慢慢改变——变成了震惊之意。

檀香在燃,那震惊又变成了惊骇。

他当然会惊骇,他苦心积虑了多年,就等这一刻重演进而消除心魔,他是有枷锁,他希望孙思邈的死,能够解除他的枷锁。本来所有的一切,一丝一毫都完全在他的掌握,可结局却完全不是他想的那样。

斛律琴心本泪眼朦胧,可见到这种情形,心中突然升起了希望。尽管她随时可能会死在长枪乱刺之下,可她全然忘记了自己。

檀香燃尽了最后的一点,亮光一闪而逝。

宇文护的惊骇变成了恐惧,霍然从胡床上站起,喝道:“不可能!”他一声暴喝,杀意千万,可仍旧掩盖不住心中的恐惧。

孙思邈平和地睁开了眼,淡淡道:“宇文护,这次我赢了。”

他只是述说一个事实,可从容的神色让所有人吃惊。

众人均是不可思议的表情,没想到那天下奇毒竟没对他有任何影响。难道说孙思邈在昆仑十三年,不但医术更上层楼,还炼成了不死之身?

斛律琴心又惊又喜,不知孙思邈如何做到这点,可知道宇文护绝不会就这么算了。

就在这时,帐外有风吹来,裴矩闪身从外回转,见到帐中的情形,也是神色错愕,显然没想到孙思邈竟还活着。

他神色惊诧,显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但不得宇文护的吩咐,他不敢开口。

宇文护一眼望见,喝道:“何事?”

裴矩立即道:“军中储粮处突发爆炸,军中粮草烧毁小半……不过影响不大。”在宇文护的面前,他也是战战兢兢地说话。

众人又是一惊,不明白戒备森严的周营中为何会发生这种事情?

这简直是绝无可能!

宇文护强压住对孙思邈无事的惊骇,怒道:“带管粮草的仓官来见,将看守粮草的兵士全部杀了,若无反抗,只杀这些,若有一人反抗,诛全部人的九族!”

见裴矩竟然不动,宇文护双眉一挑,缓缓道:“你敢不听我的号令吗?”

裴矩骇然的神色,慌忙跪倒道:“大冢宰,卑职岂敢不听你的号令,只是另有内情。”

“什么内情?”宇文护缓缓地吸气,飞快地向孙思邈看了眼,看不出孙思邈任何心意。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风遗尘整理校对。

“卑职已将所有看守粮草的兵士拿下,不过仓官已死了。”裴矩快速道。他口气中藏着分难言的恐惧。

可那种恐惧并不只是因为宇文护的权威。

宇文护听闻仓官死了,一股怒气无法发泄,几乎想要立即杀了眼前的裴矩,可见到裴矩这种表情,他背脊突然泛起一股寒意。

他缓缓地坐下来,伸手从案前取了杯酒,缓缓地饮了下去。

本是暴跳如雷的他,突然平静下来,斛律琴心见了,心中反倒有股极为惊悚的感觉。她蓦地发现,事情绝非听起来那么简单。

终于放下了酒杯,宇文护喃喃道:“仓官死了?他怎么死的?”

裴矩脸上带分畏惧,说道:“大冢宰见了……就会知道。”他这种回答实在难以让人满意,可不知为何,宇文护并没有发怒。

斛律琴心敏锐地感觉到,宇文护殿前那四个护卫的脸上,似乎也带了分焦虑。

日月风云四护卫一直都是宇文护手下的最得力高手,这四人的确也都有鬼神难测之能,茅山宗虽派五名高手潜入,但被这几人轻易地格杀帐下,可见其能。

就是这样的四个人,为何也有焦虑之意?

斛律琴心不解,向孙思邈望去,却见他移开了目光。

方才孙思邈一直看着她?

斛律琴心心中一热,但转瞬发冷,到如今,无论有什么变数,似乎都难解救他们。

“带仓官的尸体来。”宇文护终道。

裴矩只是出帐片刻,就带了两个周兵入内,那两个周兵抬着一具尸体,神色惶惶,放下尸体后,就躬身退了出去。

就算是周兵,也绝近不了宇文护的身侧,更不能在帐中久留。

那尸体就放在四大护卫面前不远,斛律琴心瞥见那尸体的面容,心头一震。那仓官长得普通,不普通的是他脸上带着笑容。

那仓官竟是含笑而死的?

储粮之地爆炸,宇文护苛责残暴,肯定会严加追查,那仓官畏惧自杀并不稀奇,可他为何是含笑而死?

难道说他并非自杀,而是被别人暗算?即便如此,仓官也不该有如此表情。

谁会潜入周营来暗算一个无足轻重的仓官?

疑团重重,斛律琴心百思不得其解。

宇文护坐在胡床动也不动,只是道:“云翳,寇祭司,看看他怎么死的。”只有和宇文护极为接近的人,才会发现他的眼角其实一直在跳。

那四护卫中衣白如雪的人和那苗疆大祭司应声站了出来。

斛律琴心以前虽未见过宇文护,但从斛律明月那儿对宇文护身边的人颇为了解。

宇文护身前最高明的四个护卫就是日月风云。

四个护卫中那脸色淡金的人叫做日照,一身横练功夫,刀枪不入,对宇文护绝对的忠心耿耿,几乎和宇文护寸步不离。

都说要杀宇文护,必先杀日照。

那使如月弯刀的人叫做月影,刀法高明,当年曾有宇文护仇家派十七高手暗算宇文护,未见到日照时,就被月影一人斩杀在刀下。

高瘦轻飘的护卫叫做随风,听闻轻身功夫天下无双,而那个身着白衣的人就是云翳,此人不但武功高明,而且涉猎颇杂。

宇文护让云翳来看仓官死因并不稀奇,可为何也让那个寇祭司来查看呢?

斛律琴心也早留意到那寇祭司就是通天殿那黑衣人,越想越是惊心。

云翳和寇祭司犹豫下,缓缓迈步到了尸体旁蹲了下来。

寇祭司只是伸出右手中指,在那尸体的额头上按了下,然后拇指和中指搭接在一起,似在掐诀,缓缓闭上眼睛。

云翳却是手指灵动,在片刻的工夫,从那仓官的发丝一直查到了脚趾。

二人神色萧肃,但不久后,脸上多少都有分不安之意。

宇文护竟像将孙思邈的事情忘记了,一直看着云翳和寇祭司的神色,脸上也有了不安之意。

许久,宇文护终于开口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寇祭司放下掐诀的手,和云翳并肩站起,二人互望了一眼,几乎都看到对方内心深处的恐惧之意。

二人异口同声,只说了四个字,“无疾而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