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魔的善后处理
这天的清晨,从邻近731部队专用机场的一角,一辆涂着军用色的卡车,缓慢地驶抵731部队总部大楼的正门。
卡车的车厢里坐着一个30多岁的高个子军人和一个军队的文职人员。估计事先已有联系,卫兵敬礼相迎之后,卡车就直驶被称作1号楼的总务部、诊疗部大楼,在门前停了下来。
“大尉,怎么处理啊?”
“只有我们两个人进行作业,巳经没有充裕的时间使用喷射器了,得快干……屋顶上该有个高压气瓶。”
两个人简短地交谈着下了车,快步从大门走进了口字楼,接着乘上走廊左角的手控电梯。
电梯一直开到大楼的屋顶,两人打开屋顶的小门,迅速环视了一下四周:房顶的一角果然放着一个类似大型液化气罐的钢瓶。
两人走近钢瓶前,举目巡视了一下被口字楼环抱的院子。那里有两栋左右对称的用铁丝网围着的建筑物。这里就是731部队的特设监狱——通称“马鲁太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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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目测一下,算算建筑物的容积有多大,然后用房间数除一下,看看得出的商数是多少?氰酸的有效浓度是多少?”
从大尉的嘴里突然冒出了氰酸这个词。
1945年8月10日上午10时,出现在731部队总部楼顶上的军人和军队文职人员口中突然出现的“氰酸”这个词,预告以部队为舞台,即将展开一场惨剧。
1945年3月,石井四郎中将取代北野政次军医中将再次担任了731部队的部队长,他把部队的秘密代号由731改称为25202部队。这在第一集中已经提到。
石井中将复职两个月以后,有一天曾召集731部队的军官和军队文职人员开会,作了“增产训示”,向全部队发出了号令,他说:“日苏开战巳成为必然的趋势……今后要集中部队的全力投入增产武器……”
石井中将所谓的“武器”,就是鼠疫菌、霍乱菌、炭疽菌、赤痢菌、伤寒菌等病源菌,作为细菌媒介的昆虫(跳蚤、虱子、臭虫)以及繁殖昆虫的“营养源”——老鼠。
跳蚤吸吮了带有鼠疫菌老鼠的血液之后,鼠疫菌在体内生存繁殖起来,然后,跳蚤又转移到人体上,并传染给人。石井中将着眼于自然产生的这种传播性,创建了这支细菌部队。
在731部队内的口字楼一层设有一座由该部队第四部柄泽班管辖的大规模的细菌制造工厂。在培养室内设有1台巨大的蒸汽锅和4台培养器。此外,在那里还设有彻底灭菌用的高压锅和冷冻室。面积约为30张草席大,四壁都镶有铜板的培养室则设在口字楼一层“工厂”走廊的周围。
剧毒性的细菌菌种,被抹在琼胶上,然后送进温度适宜的漆黑的培养室里进行繁殖。在菌种涂抹之前,琼胶或蛋白胨必须进行彻底杀菌,因此,设置了高压锅和冷冻室。但是,使用处于无菌状态的琼胶的操作者如果带有杂菌的话,立即就会污染琼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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柄泽班人员在消毒室里,一定时间内全身处于消毒液雾的包围之中,变成无菌状态,然后才开始从事制造细菌的作业。
由于这是部队长亲自下达的命令,柄泽班增加了人员,利用24小时三班倒的办法紧急制造细菌。结果,“仅鼠疫菌在一个生产周期内就增产约20公斤”,“如果加上原来储存的以及干燥的鼠疫菌的话,这时保存的细菌巳达到100公斤之多”。原731部队人员作了这样的证词。
所谓干燥菌是731部队费尽苦心研究开发出来的一种新式武器。这种细菌的毒性超出一般鼠疫菌的60倍。它把变性鼠疫菌冻结起来,可以在干燥状态下保存。按照现在的说法,应叫“速溶鼠疫菌”。
这种细菌可以放进玻璃等轻便的容器里,带进敌方纵深地带,使用时,只要加上少许水或培养液就可恢复原状。
为了把这些大量生产的细菌分撒到居住在农村和城市的人群中去,为了使之成为大规模流行的传染病,就需要大量作为媒介用的跳蚤、虱子以及繁殖跳蚤用的老鼠。也就是说,如果把鼠疫菌比喻作弹药的话,那么,跳蚤、老鼠就是发射弹药用的枪炮。
到1945年夏天,731部队巳储备了100公斤的鼠疫菌以及大量的伤寒菌、霍乱菌、赤痢菌和炭疽菌等多种细菌。如果把731部队储备的细菌和多达数吨的老鼠、跳蚤等散布到苏联的大城市去的话,那么,剧烈的传染病立即会在欧洲大陆蔓延开来。单纯从理论上来说,这些细菌量足够毁灭全人类还有余。
石井四郎军医中将于1945年5月分析“日苏开战是必然的趋势”,提出增产“武器”,是有着明确的根据的。当时日本帝国主义已被逼到悬崖绝壁,处于崩溃的边缘。同时,苏军在苏满边境巳跃跃欲试。
1945年2月4日至11日,美、英、苏三国首脑在克里米亚半岛的雅尔塔举行会晤,三方就结束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及战后处理问题签订了秘密协定。
这个协议在关于苏联对日参战的秘密协定中约定:作为苏联参战条件:维持外蒙古的现状,将库页岛归还苏联。
在石井四郎军医中将号召增产细菌武器的1945年5月,德国向盟军签订了无条件投降的文件,部署在苏满边境的苏军突然加紧了调动,苏联对日作战已迫在眉睫。
号称“精兵70万”的关东军虽然已察知苏军活跃的动向,但是手中巳无兵可用了。
关东军的精锐主力已转战频频告急的南方海洋,主力飞机和舰船、燃料、大炮、弹药,最后甚至连御寒用品都调往南太平洋岛屿和冲绳岛去了。一度被誉为日军最精锐部队的关东军巳失去了实力,变成了一只纸老虎。
一位原731部队航空班的人员叙述说:“有一次,石井阁下大发雷霆时表示,关东军除了打一场细菌战之外,是毫无取胜的希望了。……关东军现有的飞机少得可怜,只能采用把今天配置在长春机场的编队明天迁移至大连的方法,显示自己还拥有许多飞机,费尽心机进行着伪装演出……不利用细菌同苏联打仗,是打不赢的。”
三起佯动作战
在731部队全力动员制造细菌武器的六七月间,在部队内接连发生了三起奇怪的“骚动”,即“挖坑骚动”、“宪兵骚动”和“特攻队骚动”。
第一起“骚动”是:在口字楼的院子里,开始进行大规楔的挖坑作业。指使几十名“马鲁太”挖了一个深约1米、宽2米、长约10米的大坑,筒直像个大蓄水池似的。
烈日炎炎,“马鲁太”默默地挥动着铁锹,汗水湿透了全身的囚服。
看到挖坑作业的这番情景,有些下级队员便想到,“看样子,731部队可能要以苏联为对手进行彻底抗战了……。”
因为从部队高级官员中早就听说,“即使周围布满敌人,731部队在平房也可以利用细菌开展游击战”。
不过,有的高级官员看到挖出来的坑,心里就明白了它的用途。
一位原摄影班的人员作证说:“部队领导们一方面高喊增产细菌……多养老鼠啊,但另一方面也在急忙进行撤退的准备……传闻这个坑肯定是用作处理‘马鲁太’尸体的。”
不久,发生了731部队附属宪兵队一名宪兵突然失踪的事件。有人认为:“此人觉得战争快要结束,害怕被追查战争罪责就匆忙逃跑了。”也有人推测说:“不,为了准备同苏联进行决战,肯定是潜到敌人遥远的后方地区去了。”围绕着宪兵失踪的原因,队员中悄悄地进行议论,众说纷纭。
接着,部队在各部募集“特攻队”,要求建立一支由每班6人组成的、执行特殊任务的“特攻队”。这和“马鲁太”挖坑、宪兵失踪是在同时进行的。
“立即前往哈尔滨市内,动员各学校的儿童和市民大力开展捕鼠作战。在作战期间鼓励进入道外等地区。”这就是赋予“特攻队”的特殊任务的全部内容。特攻队员一听就泄气了。虽说是“作战”,原来只不过是抓老鼠而巳。一个大男人手拎着装老鼠的笼子跑到学校和居民区内,低头哈腰地说:“部队要用耗子皮做帽子,务必请多多帮忙。”
这么一来,在很多哈尔滨市居民中出现了一种瑶传:平房地区有一支奇怪的日军部队,可能要打细菌战。那支部队来了数十名人员,要求大家努力协助捕捉老鼠。
“他们口口声声地说,要用毛皮做帽子,完全是扯谎……很可能是用老鼠打细菌战。”充满疑惑的揣测迅速扩散到以俄籍市民为中心的市区内。
但是,这些“特攻队”队员们再次泄了气。当他们把连日来千辛万苦地从哈尔滨市内各区捉来的老鼠装上卡车送回731部队总部之后,他们打电话询问同事说:“老鼠怎么处理了?”对方回答说:“噢,你们收集回来的老鼠吗……全部浇上汽油都烧掉了。”
“让我们到处去收集老鼠,难道只是为了烧掉它们吗?……派我们‘特攻队’到哈尔滨市内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特攻队”队员们对于自己的行动产生了疑惑。
另一方面,“特攻队”的各班长们,对于“鼓励进入道外”的命令也产生了疑问。
所谓道外,是哈尔滨市区的一个“吃喝玩乐的地区”。这里到处是酒吧和小酒店,有不少低级趣味的表演场、鸦片馆、妓院,是一个很大的寻欢作乐的地区。
当他们从731部队平房驻地出发时,班长们在领到作战经费的同时,还收到部队发给的绝妙用具。所谓绝妙用具,就是大量的避孕用品。它们不仅仅是一打两打,而是每班每周可以领到六七打。
与作战经费同时领到这些东西,被理解为这样一种暗示:即让班长带领部下到道外地区去痛快地玩乐。这种破格的优待,过去在731部队是连做梦也想象不到的。
“哈哈,明白了……所谓‘特攻队’就是在夜间潜入到敌方间谍活动的花街柳巷去的意思。”
班长们突然“领悟”了这一精神。于是,每天一到入夜时分,这些“特攻队”队员们不是去串酒吧,就是在朝鲜女招待或白俄舞女的陪伴下去寻欢作乐。真可谓白天逮老鼠,晚上搞女人。
班长们的“领悟”是正确的。731部队一向隐身匿迹,秘密地保持作战行动,只有这次故意让人看到它的行踪。731部队领导决定往哈尔滨市内派遣“特攻队”的真实企图,也就在这里。队员们捉老鼠、搞女人日夜往来的行动,肯定会被苏方察觉,证实“关东军似乎正准备进行大规模的细菌战”,并将这一情况报回苏联国内……这样,正在苏联边境集结兵力的苏军当局就会警惕起来,推迟参加对日作战的日期,同时,日军通过示威,争取到了时间……
关东军731部队领导下命令增加细菌与派出“特攻队”是相互联动的一种恐吓战术的佯动作战。
“争取时间,迅速做好撤退准备”——三个骚动,都是根据731部队全面撤退这一基本指导思想进行的。
令人恐怖的本性
在战争结束前的1945年夏天,疯狂地增产细菌武器的气氛笼罩着731部队,首先冷静地察觉出部队正在做撤退准备的是第三部运输班所属的队员们。为了使新读者了解,再次概述一下731部队的组织机构情况。
部队长:石井中将(1936年-1942年、1945年3月到战争结束),1942年-1945年期间为北野少将 总务部部长:中留中佐(任期中曾一度由太田大佐接替) 第一部 研究细菌 部长菊地少将 第二部 研究实战 部长太田大佐(兼任) 第三部 制造滤水器 部长江口中佐 第四部 制造细菌 部长川岛少将 教育部 队员训练 部长园田大佐(任职中曾由西中佐接替) 器材部 实验用器材 部长大谷少将 诊疗部 附属医院 部长永山大佐
在第一、二、四部内分别设有下述专题研究组(班):
第一部: 笠田班 研究病毒 田中班 研究昆虫 吉村班 研究冻伤 高桥班 研究鼠疫 秋贞班 研究赤痢 太田班 研究炭疽 凑 班 研究霍乱 冈本班 研究病理 石川班 研究病理 姊妹班 内海班 研究血清 田部班 研究伤寒 二木班 研究结核 草味班 研究药理 野口班 研究立克次氏体跳蚤 在田班 研究X光线 有田班 研究血液 门马班 研究血液
第二部: 八木泽班 研究植物 烧成班 制造炸弹
第四部: 柄泽班 制造细菌 朝比奈班 制造斑疹伤寒和疫苗
队长直辖: 特别班 负责管理“马鲁太”
让我根据写完第一集之后又查明的新事实来说明一下专题研究组的性质。
高桥、秋贞、太田、凑、田部和二木等各班,通过使用“马鲁太”进行活体实验搜集细菌战的资料,并研制出剧毒性的细菌;笠原班和野口班用同样的方法研究中国东北地区流行的地方病(如流行性出血热等);八木泽班研究植物(粮食作物)传染病(如黑穗病等)和对症的农药。
田中班研究的主题是哪一种跳蚤最适于传播鼠疫,同时研究这类跳蚤的繁殖方法以及撒布的方法;吉村班主要是利用“马鲁太”研究寒冬条件下的细菌战以及有效地医治冻伤的方法;冈本和石川两个班负责解剖“马鲁太”的活体和解剖尸体,制作各种组织的标本。
内海班和草味班的研究目的则同上述几个班不同。内海班专门研究实施细菌战时,日方官兵受到传染病后的对症疗法以及疫苗的研制等项目;草味班以“马鲁太”为对象实验各种速效性、迟效性的毒物和化学药品,并研制暗杀敌方要人用的特种武器。
特别班的任务是补充和管理731部队内按两天三名的进度所屠杀的“马鲁太”,也就是731特设监狱的看守。
“马鲁太”的供给途径
再回到本节一开始时谈到的运输班上来。运输班总部设在第三部。所谓第三部设在哈尔滨市内拉宾线滨江站附近通称作“南楼”的楼房里。这是731部队内一支负责制造滤水器的731防疫给水分队。
第三部管理的这个运输班的任务大致有三项:首要任务是接送石井四郎军医中将上下班。这在第一集中我曾谈到。731部队总部(第一个楼)二层,靠右头的房间是部队长办公室,可是石井部队长的宿舍却在哈尔滨市内吉林街36号。从部队长的宿舍到平房的731本部约有20公里的距离。运输班的司机几乎每天都要驾驶石井的专车往返于两处之间。
原运输班的一位司机回忆说:“部队长阁下有两辆专车:一辆是1934年型的西伯莱;另一辆是1938年型的福特。为了掩护部队长的专车,躲避潜伏在哈尔滨市内的苏联和中国特工的监视,在专车后尾挂车牌的框架上造了假。每逢在市内停车时,都巧妙地更换车牌——今天伪装成滨江省的,明天又变成吉林省的……但是,前往平房上班时,车的前方挂起黄色的三角形的将军旗,高速飞驰,只用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便可开到本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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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输班的第二项任务是驾驶消防车。该班的指挥中心设在滨江站附近的“南楼”。在平房731部队本部常驻一个运输派遣班,还设有运输班的车库和调度室。作为731部队本部的防火设备,平时一直备有两辆消防车,车身全都涂成军用色(当时军服的统一颜色,接近茶褐色,也叫土黄色)。
运输班的第三项任务是领受和护送“马鲁太”以及迎送特别班人员和宪兵等。这位运输班的人员继续说道:“‘马鲁太’主要是通过两条路线送往731部队的;一条是在哈尔滨站的一端设有一个宪兵队分室,装有‘马鲁太’的货车开到值勤室门前,停车……运到车站宪兵值勤室的‘马鲁太’都穿上日军文职人员的服装,把戴着手铐的双手藏在衣服里面。如不仔细看,谁也看不出他们是‘马鲁太’……另一条路线的起点设于哈尔滨市内,是一幢用石头墙围着的二层欧式楼房,地下室关押着‘马鲁太’。”
那幢奶黄色欧式二层楼大致位于哈尔滨车站与中央寺院之间那个地方……在哈尔滨神社附近。这幢楼实际上……是日本驻哈尔滨的领事馆。它的地下室就是“马鲁太”的关押处。
哈尔滨日本领事馆的地下室就是用于把“马鲁太”送往731部队的关押处。
原关东军宪兵队司令部副官吉房中住在谈及“马鲁太”供应问题时,作了如下证词:在东北,以“严重处分”的名义公然允许仅根据当地部队的判断,就可以随便杀死中国人,但是由于抗日运动日益激烈,1937年表面上不得不禁止这种做法。后来,关东军司令植田谦吉、参谋长东条英机、军医石井四郎、参谋山冈道武及关东军宪兵队司令田中静童、警务部长梶荣次郎、部员松浦克己等人又秘密制定了一项代替“严重处分”而屠杀中国人的计划,以保证无限制地获取中国人作为培养细菌的活体材料。
吉房中佐在其手记中写道:“1937年底,关东军司令官下达了‘特别转送处理’规定的密令。所谓‘特别转送处理’就是:将日本宪兵队和满洲国警察非法逮捕的中国人,定为‘相当于重罪者’,无须进行审判即可由宪兵队转送石井部队作为细菌实验用材料而处死。”
1941年8月,吉房中佐新任关东军宪兵队司令部第三课课长。为了排除晋升大佐的障碍,他一直想拼命“做出点成绩”来。参观石井部队后,他想尽可能地增加“特别转送处理”的人数,于是,下达了加强“边境防谍”和无线电侦察等一系列命令,督催各宪兵队,而且还通过发奖金、奖状等各种办法,以增加“特别转送处理”的数量。
对于吉房课长下达的命令,其属下的宪兵队长们像觅食的虎豹一般,紧紧地跟了上来。宪兵们更是红了眼,争取“立功”、“受奖”、“晋级”、“荣升”……
后来,例如鸡宁宪兵队长堀口正雄、奉天宪兵队特高课长小林喜一、牡丹江宪兵队长平木武、佳木斯宪兵队长桔武夫等人都由于“特别转送处理”工作而晋升。于是,要做“特别转送处理”的宪兵队就以“送几根‘马鲁太’”、“运去几件货物”等暗语,同哈尔滨宪兵队进行联系。
相当于暗语中所报数量的爱国者在哈尔滨站被抓进了哈尔滨宪兵队,又被送到哈尔滨特务机关,在拘留所里受到残酷的拷打,然后,于夜深人静之际,又被特殊运输汽车送到最终的地狱——石井部队。
被宪兵们作为“特别转送处理”的中国爱国者,仅1942年一年内,至少达到了150多名。加上其他特务机关和伪保安局送去的爱国者,1937年以来,约9年期间,石井部队杀害的爱国者人数至少达4000人之多(引自新读书社出版的日本战犯在中国的自白——《侵略》一书)。
消毒后杀掉
运输班人员在拉运“马鲁太”的任务过程中,明显地觉察到731部队快要撤退了。1945年8月1日下午,运输班人员前往哈尔滨日本领事馆地下室,开车领收和拉运“马鲁太”。拉运“马鲁太”的汽车叫作“特殊汽车”,样子很像一般的客车,是美国制造的道吉33型,有85马力,竖排6汽缸的引擎,总载重为4吨。
“特殊汽车”覆盖有赛璐珞窗户的军用色的苫布作为伪装,如果揭下苫布,就是一辆没有窗户的用铁板做成的像装甲车一般的普通运输车。车内约有4米×2.5米宽,没有车座,代替车座的是地上铺着的木板和草席。
木板底下设有一个长长的消音器,据说冬天行车时还可起到使车内加温的作用。
“特殊汽车”一次可装载四五十名“马鲁太”……其车尾车牌和部队长专车一样,可以自由更换,以预防敌方游击队的袭击和探知……这种汽车起初只有两辆,后来,在战争结束的那一年又增加了一辆,它是在大连用福特牌汽车改装的,总共算起来就有三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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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开往哈尔滨的那辆道吉牌33年型特殊汽车,一直开到日本领事馆的大门口。一会儿,从地下室走出40名“马鲁太”(原运输班人员的证词),全都是俄国男子。
他们都被剃光了头,身着白色的夏季服装,每个人背上都用油漆写着一个很大的号码。他们都戴着脚镣和手铐。在押送宪兵的催促声中,这些“马鲁太”上了特殊汽车,行走间脚镣发出泠泠的金属碰撞声。
日本领事馆周围砌着一道很高的石头墙,所以这些“马鲁太”默默地乘车的情景,墙外是一点也觉察不到的。
装满“40根圆木(‘马鲁太’)”的特殊汽车,30分钟之后就开到了平房731部队本部的驻地。汽车经过一个岗哨,往右拐去,沿着发电站后面的水池(食用鱼池),左右摇晃着车身缓缓地绕到口字楼的后面,就停在口字楼的跟前。
8月的一个下午,酷热的阳光笼罩着口字楼,四周一片寂静。
车刚停下,6名731部队人员便来到特殊汽车门前,指挥“马鲁太”下车。这6个人以731部队诊疗部技术员矢吹为首,全都是军队文职人员,其中有一个人手里拿着注射器。大家十分清楚即将发生什么事。
一个担任翻译的队员,站在特殊汽车门外,用生硬的俄语对“马鲁太”们喊道:“现在要注射预防针,一个个地下车。”
首先走下车来的是一个俄国青年,他的手提着脚镣上的锁。当他走下了车,身后特殊汽车的车门随即关上了。
这是一位满面红光的大个子。一个队员在他扣着手铐的手腕上敏捷地消了毒。接着另一名队员拿着注射器走过来扎了一针。转眼间,这位俄国“马鲁太”就倒下了,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断气了。
原来注射器里装的是氰酸化合物溶液。一位在旁目睹这一情景的运输班人员回忆道:“了结一个人之后,两个队员就抓住这个‘马鲁太’的脚镣,把他拖到汽车后边,将尸体藏起来……其间,特殊汽车的引擎一直开动着,发出轰响,使‘马鲁太’们觉察不到外边的动静……‘好啦,下一个快下车’,车外的队员边喊边打开车门,‘马鲁太’一下车,照样是先在他手腕上消毒,然后注射不到一毫升的氰酸化合物……一声不响地转身就倒下,然后被抓住脚镣从地面拖走……就这样,连续反复进行了40次,在特殊汽车的后面,眼看着尸体堆成了山……他们以打预防针为名,把‘马鲁太’逐个骗害了。他们既然要用注射毒品的办法杀人,还特意进行消毒。对被杀者故意进行消毒,这只有731部队才干得出来。
“我们知道用‘马鲁太’做实验,但是,8月1日下午见到的情景却不是实验,而是连续的屠杀。残忍的情况我见过不少,但是,当时的情景实在令我大吃一惊。……唉,战争是如此残酷无情啊!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就被杀害了。一种空虚和无名的情绪不由得涌上心头……”
运来的40名“马鲁太”都被杀害之后,运输班人员才明白其中的全部道理。
731部队如今已失去把“马鲁太”作为实验材料使用的必要了……新运来的“马鲁太”,“不用做实验”而全部屠杀的事件,清楚地表明,以往731部队一直作为“消费”用的实验材料,现在,对731部队来说,已成为累赘。他们已不需要“马鲁太”了。
通过从连续屠杀的现场看到的情景,运输班的人员已经预感到“战争即将以日本的失败而告终……不久,731部队将开始撤退”。
通往地狱的路标
运送“马鲁太”的任务,不只是往返于哈尔滨车站和平房之间,或者是哈尔滨日本领事馆地下室和平房之间。731部队运输班人员最辛苦的事,是押送“马鲁太”去安达特设实验场的远程运输。
安达,今天是大庆油田的所在地。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关东军在这里修建了一个很大的飞机场。同它相毗邻的就是731部队特设实验场。从731部队本部平房往西北走,要途经大约260公里的荒野地区。
往安达护送“马鲁太”还有一条道路。叫护送只是好听,实际上是根本就不把他们当作人,而是作为实验材料运输的。地面运输使用特殊汽车。
原731部队运输班的一名队员作证说:“从平房装上‘马鲁太’,穿过哈尔滨市区,沿着荒野的一条道路往齐齐哈尔方向跑10小时……在周围没有围墙的一片广阔的割了野草的荒地上搭起了几顶帐篷,这里就是安达特设实验场。
“每次拉运三四十个‘马鲁太’……在特殊汽车驾驶室和运输‘马鲁太’的车厢之间有一个窥视窗,武装宪兵和特别班人员从驾驶室里用警惕的目光窥视着‘马鲁太’。……‘马鲁太’全都带着手铐。为了防止他们在途中逃跑,在脚镣上再挂上一个像掷铅球时的铁坠子,还用很长的钉子固定起来,使它无法拿掉。”
运输班人员最大的忧虑是在去安达途中迷路。当时这里尚未铺路,只能在光秃秃的荒野上行驶,几乎连可以当作路标用的东西都没有。
尤其是到了冬天,大雪把车道也覆盖了,特殊汽车不仅无法判明自己的位置,甚至会失去前进的方向,搞不好就会同“马魯太”一起,在茫茫的雪地里变成迷路的孤儿,全体人员都会落个冻死的下场。为此,731部队要求运输班人员带上一瓶高锰酸钾。它是用作漂白杀菌剂的锰化合物,其溶液俗称“变色龙”。
高锰酸钾水溶液遇碱性物质会变成绿色;遇到酸性物质则变成紫红色;而遇到有机物质则会变成无色。因为它能够不断改变颜色,所以,人们就给它起了个“变色龙”的名字。
运输班人员在雪地运送“马鲁太”时,途中常常要停下车来,往雪地上撒些“变色龙”,作为返程时的路标。万一在回来时迷了路,沿着紫红色的痕迹走,就可以返回。
运输班人员拿着小瓶在原地旋转一下,立即在雪白的地上浇出一个紫红色的圈。对于运输班人员和宪兵来说,它是保证安全返回的路标。然而,对于那些等待凄惨实验的“马鲁太”来说,却是下地狱的里程碑。
一位原运输班人员说:“从平房出发时是活生生的‘马鲁太’,等从安达返回时,几乎都变得死气沉沉的……不是死气沉沉的,就是濒临死亡的危急状态。这些濒临死亡的‘马鲁太’因到平房以后,等待他们的是马上进行活体解剖……因此,凡是送往安达的‘马鲁太’,他们的命运就是不能再活下去。”
“马鲁太”的大逃亡
事件的梗概是这样的:
“战争结束前的二三月间,准确的日期已记不得了。”(原运输队员的因忆)
那一天,在安达特设实验场进行鼠疫弹的感染实验。从平房拉来的40名“马鲁太”都戴着棉帽,穿着防寒服、防寒鞋。每隔30米埋有一根十字架形的柱子,围成圈,他们分别被绑在上面。
埋设十字架柱子并不复杂。先挖开实验场的积雪,埋上十字架形的柱子,然后用水浇在根部就行了。安达地区冬季白天气温超过零下25度,浇上的水马上就会冻结起来,光靠人力是无法摇动的。
在实验场的一角,立有一面风幡,随时指示着风向。在离绑着“马鲁太”的十字架柱子约3公里的上风处,约有20名731部队人员正准备用双简望远镜进行观察。他们置身于上风的地方,是为了避免自己也感染上细菌。
开始实验之前,他们让全体“马鲁太”、都戴上铁帽,穿上用铁板制成的胸挡。这是为了避免在鼠疫弹爆炸时弹片直接穿透“马鲁太”的胸部和头部而又能够使“马鲁太”感染上鼠疫菌的一种办法。
所谓鼠疫弹是731部队研制的一种开花弹。是把一根细长的圆铁棒扭成麻花状,再切成一公分长的大小,然后在其表面涂上鼠疫菌。由于扭成的麻花状小铁块表面凹凸不平,可以让许多细菌附着在上面。他们把这种开花弹放进一个稍大一点的炮弹里,利用烈性火药使它爆炸,开花弹就会向四面八方飞散开去,命中人体。这和美军在越南战争中使用过的“球型炸弹”相似。往弹芯上抹的鼠疫菌,是一种毒性比一般细菌高60倍的变性菌。
装上炸药的鼠疫弹,放在绑在十字架上的“马鲁太”们的中央。731部队人员在等待着起爆的瞬间。就在这个时刻,发生了异常变化。只见一个中国“马鲁太”,突然大声喊着,挣脱了十字架就往外跑。他似乎经过了百般的努力,解开了绑在手脚上的绳索。这个“马鲁太”接着又到就近的一个十字架旁,给另一个“马鲁太”也松了绑。
这两个获得了自由的“马鲁太”又分别向前后左右跑,给就近绑在十字架上的“马鲁太”解开绳索。从两个增加到4个,再从4个增加到8个人……呈几何级数地增加着。转眼之间,他们搞掉铁帽和胸挡,像小蜘蛛似的迅速向四面八方逃跑。
731部队人员开始没有弄清楚望远镜里出现的这种情景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吓得目瞪口呆。眼看着获得自由的“马鲁太”人数愈来愈多,才醒悟到事态的严重性。这就是发生在实验场里的前所未有的“马鲁太”逃亡事件。
为了防止细菌污染,“马鲁太”和部队人员之间保持着3公里的距离。
“不得了啦,快抓人……”他们虽然吓得惊慌失措,但是由于是正在进行实验,所以随身都没有带武器,一时狼狈不堪,有的人想回帐篷去拿武器,有的人光是站在一旁大声喊叫:“别让他们跑掉,逃掉了问题就严重啦!”有的人徒劳地举起双手朝着“马鲁太”高喊“站住!站住!”这20多名731部队人员完全陷入混乱状态。
正在一片混乱之中,有一个人动作敏捷地往前跑去。这个人就是731部队的宪兵S。S径直跑到运输“马鲁太”的特殊汽车跟前,抓住驾驶室的门把大声喝道:“运输班的人在吗?”
看到往汽车飞跑的S宪兵样子,在听到喊声之前,运输班的人巳经明白了他的来意。S宪兵坐进助手席,几乎同时,司机打开车钥匙,把车发动起来。S宪兵乘坐的特殊汽车发出轰鸣声向“马鲁太”追去。
“‘马鲁太’在雪地里东奔西跑,一个劲地往实验场外跑。等事过以后回想起来,令人感动的是‘马鲁太’所要得到的绝不是一个人的自由,无论哪个人松了绑,都跑到仍被绑着的同伴那里去帮忙,直到40个人全部松了绑,才一块儿开始往外跑……但是,汽车一开动也就没有工夫想这些事了,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把‘马鲁太’截住,于是一个劲地用力踩着加速踏板。”
践踏生命的囚车
原运输班人员继续回忆道:“实验场周围没有任何围墙,在那被皑皑白雪覆盖的方圆10公里的大地上,连一草一木的遮掩也没有,‘马鲁太’怎么使劲跑,也跑不过汽车的速度。开始时,想追上去抓活的,但是,当他们追上时,其中有人进行反抗……看来,逮捕巳不可能了。”于是出现了一个恐怖的场面:“马鲁太”踢起白雪,张着大嘴,上气不接下气地猛跑着,汽车跟在他们的身后,用最猛的速度向前冲去……
“他妈的,轧死他!一个也不要漏掉!”S宪兵坐在助手席上叫喊着。为了防止“马鲁太”跑掉,他们要用汽车把“马鲁太”全部轧死。汽车以前方左右逃跑的“马鲁太”当作目标,飞速冲去。
汽车的保险杠震动一下,车头上保温棉罩掀起了一层雪花,还带着一个黑糊糊的东西,接着又是一个。这次轮胎下发出像轧断了一根干木头似的声音,接着,车后甩出一个人,倒在雪地上。
“行,干掉了三个……快开!就这样下去,统统地干掉!”
正当S宪兵不断喊叫的当儿,道吉牌33型特殊汽车的85马力发动机像发疯似的狂吼一声,司机把方向盘向左一转,朝着前边约20米远的一群“马鲁太”直冲过去。在一声巨响中,刚刚获得自由的这群“马鲁太”发出了刺人心肺的嚎叫声。
“在‘马鲁太’中,有的人实在跑不动了,坐在雪地里按着胸脯上气不接下气,几乎动弹不了……特殊汽车不管这些人,继续朝着正在奔跑的‘马鲁太’一个一个地冲过去、轧上去……40名‘马鲁太’没有一个人能够逃脱,有的被轧死,有的被活活地抓住带上汽车拉回去。特殊汽车的保险杠和轮胎上,牢牢地粘住‘马鲁太’的血迹、头发和衣服碎片,汽油味中混杂着血腥味,车厢内充溢着一股杀气腾腾的气氛……那情景真是惨不忍睹!”一位运输班人员回忆当时情景时这样说道。
特殊汽车拉着宪兵在实验场里快速地兜了一圈,到处是被轧死的“马鲁太”的尸体,一滩滩的鲜血染红了雪地。有的“马鲁太”被汽车轧破了肚子,内脏正在外溢,奄奄一息;有的下肢被轧断,但上半身还在挣扎着……宪兵和运输班人员抓住他们的脚,一个个地扔进特殊车厢内。
一位运输班人员回忆道:“当时如果有一个‘马鲁太’逃脱,那么,731部队的秘密实验马上就会暴露出去……不仅如此,有关731部队设施和兵力的情报,也会全部泄露给中国或苏联的军队……S宪兵当机立断,采取了全部轧死的措施,对731部队来说,当然是合适的,也是自然的。因为‘马鲁太’算不上是个人,他们只是已被判处死刑,正在听候执刑的囚犯罢了。731部队内部的这种教育,自然就会产生将‘马鲁太’全部轧死的想法。”
如果说这种做法就是执行死刑的话,那么,也是未经审判和判决,悄悄地处以死刑。在那晃眼的茫茫雪地上,映入“马鲁太”眼帘的却只能是绝望的黑暗。
运输班人员还作了如下的证言:“把‘马鲁太’全都说成是判了刑的囚犯,这种说法完全是骗人的。……在送进731部队的‘马鲁太’当中,很多人是从未干过任何坏事的普通市民……一个叫春日的翻译曾对我说:‘马鲁太里有一个爱好文学的青年人,他说他爱读书,也爱写点文章,曾向各种杂志投稿发表文章。有一天突然被日本宪兵逮捕,送到这里来。’……只要哈尔滨特务机关或宪兵队说一句‘这家伙是反日分子’,无论是苏联人还是中国人,就统统被送进731部队来。这是抹杀不了的事实。”
据说,在安达特设实验场发生“马鲁太”逃跑是件之后,731部队首脑们命令实验人员要保持高度警惕,并增加配备,派了武装士兵。
走向死亡的编号
把马鲁太写成“丸太”,实际上是战后的事。在战争结束之前,在731部队里,对于所收容的俘虏,一直用日语片假名(楷体字)写成マルタ(MARUTA)。“丸太”这个词是“圆木头”的意思。所谓“丸太”是专指失去人格和姓名的活人材料。在731部队内,在实验用纸上按性别分别写成“♀(女性)马鲁太”和“♂(男性)马鲁太”,而且每个“马鲁太”都给编了号。
本书第一集出版以后,部分媒体质问道:“你说牺牲了3000多名‘马鲁太’,这一数字的根据是什么?”“是否为了凑数,就写成了3000多名?”
我把731部队屠杀“马鲁太”的人数写成3000人,绝不是在凑数。在本书第一集中虽没有写,但在731部队本部楼的二层有一个叫“在田班”的专题研究组,以卫生中尉在田为首的在田班共有3名成员,他们主要负责进行有关X光射线方面的实验。
在田班和摄影班直接相关联。运抵731部队的“马鲁太”必须拍摄X光射线的照片,并利用X光射线进行许多人体实验。在田班里,除在田中尉外,没有专门的X光射线的技术员。每当要做实验时,都要由摄影班派有经验的人员前往在田班去承担实际业务。
“马鲁太”到731部队,等关进特设监狱之后,首先立即由在田班进行X光射线的拍摄。X光射线室设在特设监狱“7号楼”二层的尽头。
一个曾经在X光射线室工作过的人员作证词说:“在7号楼,X光射线室里设有两台岛津制作所制造的X光射线透视机。无论男女进屋后都得全部脱光,由在田班人员在‘马鲁太’的胸脯上用墨写上阿拉伯数字……这个数字是从三位数的100开始,到四位数的1500为止,算完成一个循环,然后再从100开始。”
对“马鲁太”进行X光射线透视的目的,主要是检查他们胸部是否有病。利用各种细菌对活体进行实验时,胸部有无疾病,反映在致死过程的种种数据上有微妙的差别。
尤其是二木班在用结核菌做实验时,他们最希望要的是“纯品”活体。如果“马鲁太”是一个相当严重的结核病患者,那么,只能用作冻伤实验或者毒气实验的材料了。所以,进行X光射线透视是选择实猃材料的需要。
但是,目的并不仅仅限于这一点。X光射线透视的另一个目的是给“马鲁太”编号。
从100开始的“马鲁太”的X射线编号,也就是管理“马鲁太”的编号。当这一编号达到四位数的1500时,再回到100从头编号。“以四位数的1500完成一个循环”。原部队人员的这一证词包含着多么让人恐怖的含意啊!
这位人员继续说道:“据我的记忆,1942年5月时,‘马鲁太’的编号还只有700多号……但到1943年底,就超过了1000大关,1944年初马上达到了1500。于是,这时再从100开始重新编下去。”
“从这时候起,‘马鲁太’的新旧交替加快,到1944年底很快突破了1000,1945年春,已达到1400,因此……据我所知,管理编号共编了两个循环(共2800人),所以说3000人并不夸张,是符合实际情况的。”
此外,不经过X光射线透视就直接送往实验场的“马鲁太”也不少,运到731部队后立即遭到杀害的也很多。731部队创建于1933年,从那时算起,“3000人以上”这个数字是可靠的。
恶魔的取景窗
在进行X光射线透视的同时,摄影班人员对全裸体的“马鲁太”进行透视,尤其是轮到给女“马鲁太”透视时,摄影班人员像用舌头舐尝一样,用镜头几乎把全身各部位都照个遍。
摄影班属调查课,由8个人员组成。除班长、事务员和见习生外,实际摄影的人共5名,其中有一人常驻在田班。
为了摄制各种实验记录,摄影班配备了许多当时最新式的器材。
先说16毫米摄影机。当时还没有8毫米摄影机,记录影片都是用16毫米摄影机。可是,731部队有美国造的“特种柯达”牌摄影机和日本造的“箭”牌摄影机等10台之多。
35毫米照相机有3架“莱克”、2架“伯爵夫人”;使用长胶卷的照相机有3架“劳莱高特”;双镜头照相机有5架“美能达夫莱克斯”等日本造的照相机。加上其他牌子的,共备有近20架照相机。
原摄影班人员回忆说:“摄影班最引以自豪的是‘莱克’相机,当时一架约700日元,是世界上最高级的照相机。按现在的物价来估算是每架价值200万日元的高级照相机……把这样的照相机挂在脖子上,拍的是用活人进行实验的惨景,因此,并非是令人愉快的,可是……”
“今天又有客人来了!”
摄影班人员至多不超过三天就能接到调查课课长的这种通知。所谓“客人”,指的就是新运来的“马鲁太”。从哈尔滨市内上了特殊汽车,直到开进731部队大门之前,把“马鲁太”叫作“客人”;一进了卫兵哨所旁的大门,这些客人立即就改称为“马鲁太”了。
运来的“马鲁太”大多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马鲁太”先是被关押在7号楼里。有的人脱了衣服满身就显出被拷打的伤痕;有的人因为营养不良,肋骨凸出……俄国的“马鲁太”多数是脊背宽厚,营养良好,穿着西服或夹克,一眼就看出他们都是普通的老百姓。
“根据我的记忆,女‘马鲁太’不是关押在8号楼的一层。1944年时,7号楼关押着三个女‘马鲁太’和一个小女孩‘马鲁太’。其中成人两个是俄国人,一个中国人。那个小女孩大约四五岁,是个俄国人。听说女‘马鲁太’分别都在活体解剖和毒气实验中被处理掉了……。”
携带16毫米摄影机和莱克照相机的摄影班人员出差拍摄的地点主要有四个地方:第一是安达实验场;第二是特设监狱7号楼的X光透视室以及特别处置室;第三是连接口字楼和地下道的“解剖室”;第四就是本书初次提到的“强巴”实验场。
安达特设实验场、7号楼特别处置室以及解剖室等,都已做过介绍。现仅把摄影班第四个出差拍照地点“强巴”实验场再作些说明。
所谓“强巴”(Chamber)是一个小房间的意思,英语为Chamberofhorrors,正如文字表明的那样,是“令人恐惧的小屋”。
摄影班人员通过取景窗目睹活体实验,并把当时的实况记录在胶卷上。在以“马鲁太”为对象的特别处置室做实验时多半都要经过很长的时间,摄影班人员在活体实验结束之前无聊得很。
于是,会中国话的一个摄影班人员,从X光透视室里搬出一把小椅子,便在7号楼二层单人牢房的内走廊找个地方坐了下来,消磨时间。趁特别班人员不注意,他就偷偷地同“马鲁太”进行简单的交谈。
这个摄影班人员,把脸紧贴在单人牢房门下面那个送饭用的小窗口上朝里面问道:“你是从哪里来的?”有位“马鲁太”把脸都快贴在地上了,从里面做出积极的回答。
历史上最坏的日本人
太平洋战争爆发后的第二年,1942年,关在7号楼里的“马鲁太”中,有一名身体健壮的中国人。
摄影班人员闲着没事跟他搭话,结果得到的回答是:“我是八路军的军官!”这个摄影班人员立即紧张起来。八路军是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以解放中国为目的的一支军队,也是日本军队不易对付的劲敌。
“日军很强大吧!”摄影班人员小声问道。从单人牢房中传来意想不到的回答。
“目前的势头虽不错……但是,再过两年,日军就得统统完蛋,必定失败。”他的声音很低,但说话很坚定。这位“马鲁太”继续说道:“日军为什么会失败呢?……这是因为日本打的是一场坏战争,坏战争必定失败!坏战争使日本不断树敌,失去朋友。在日本人中,田中义一是历史上最坏的人。”
田中义一是山口县出生的军人政治家,1927年领导政友会并曾任日本首相,推行强硬的对华政策。1928-1929年期间,他强行出兵中国山东半岛,干涉中国革命;在国内颁布敕令把治安维持法的最高刑罚提升为死刑,并制造了“三·一五”①镇压共产党事件等。
①“三·―五”事件:发生于1928年3月15日,田中内阁逮捕日本共产党和革命的工农群众及学生共1600余人,并起诉了400多人,史称“三·一五”大逮捕事件。——译者
这个“马鲁太”把田中义一痛骂成“历史上最坏的人”。对此,摄影班人员勃然变了脸色,接着又追问道:“那么,在你看来,日本人中谁是好人呢?”
“现在叫野坂的一位日本革命家,巳来到了中国内地延安,还有一位叫德田什么的人,据说眼下正被关押在日本的监狱里……这两个人都是优秀的日本人。”
野坂、德田,这是在摄影班人员中从未听说过的日本人姓名,这个摄影班的人员冷笑了一声,只当耳旁风听过就算了。他们之间的对话,仅到此就收场了。
这个当时摄影班的人说道:“可是,当我复员回到了战后的日本不久,有一天,看到报纸上用大字标题报道‘野坂参三先生回到国内……’我在读这条消息时,突然想起来……就是当年‘马鲁太’所说的野坂那个人物。所谓德田就是指(日本)共产党的德田球一吧!‘马鲁太’对战争前景和结局的预见,真令我感叹不巳!”
那位八路军的军官如果还活着的话,肯定会成为一位肩负现代中国重任的人才。
至于那位在731部队里被杀害的八路军军官的姓名,“当时我直接听他说过……但今天怎么也想不起来了。”这个摄影班人员说话时,露出一副惆怅迷惘的表情。
送毒气上门
让我们把话题再回到1945年8月10日的平房吧!731部队从这天开始撤退了。这一天,在部队内口字楼屋顶上出现了两个男子,让我们仔细地观察一番他们的行动吧!
“多少立方米?”大尉向随行的军队文职人员问道。“一个小屋的大小,按两间乘一间半的面积就没错!”
“……小屋的容积是多少?”
“小屋从地面到天花板,高度大约有2米左右吧!”
“差不多,估计还可以。”
“两间大约有3.6米,一间半是2.7米,高2米……那就是,3.60×2.70×2=19.44立方米,约计19.5立方米。”那位军队文职人员嘴里念着数字,立即心算出来了。
“噢,每间小屋的容积大约是19.5立方米。”大尉边嘟哝着边朝军队文职人员扫了一眼。那位文职人员机灵地领会了大尉的意图,未等大尉催问,立即用谜语般的话做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