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分 三日月之誓(2 / 2)

人间之剑 森村诚一 9721 字 10个月前

状况迟迟不见起色,信长心中也是异常焦虑。他忽然记起:此时苦守上月城中的,不正是山中鹿介吗?想起山中鹿介,信长就不由得想起上次在安土城会见时,被鹿介腰佩的无铭剑所震慑,自己惊恐万分的窘相。

对信长而言,这是个天大的耻辱!天下霸主信长,竟然在众目睽睽下被一介浪人随身所佩的古刀吓倒,真是岂有此理!

“山中鹿介,黄毛小儿!他无非是想利用我的力量,帮助尼子家收回失地罢了。哼,小算盘打得不错嘛。”

想到此,信长暴跳如雷:

“援兵到了那么长时间,战况却毫无起色,不知道你们都是干什么用的!立即放弃上月城,大敌当前,分散兵力乃兵家大忌,你们难道不知道吗?放弃放弃,我命令你们立即放弃上月城!集中兵力,先把三木城给我灭了,等腾出手来再去收拾上月城!”

信长这番牢骚,决定了鹿介等尼子家残党的悲惨命运。

秀吉不忍眼见鹿介坐以待毙,劝他赶紧杀出重围与织田军合兵一处。但其时上月城已被毛利大军围得水泄不通,想要逃出无异于异想天开,毛利军何时攻陷城池只是个时间问题而已。

鹿介早已决心城破身亡,但他不忍心看着多年来跟随自己生死与共的尼子三百残党,和秀吉留下协助守城的三百织田军陪自己一同送命。为救这六百条人命,他忍辱向毛利军提交了降书,但吉川、小早川二人坚决要求主将胜久切腹。

“主公一死,我们活下去还有什么意义呢?无论如何,请你们看在大家都是武士的份上行个方便吧!”鹿介恳求道。

“事到如今,就是把你们都杀了谁也说不出半句怨言!用你们主将一条命换城内六百条人命你都不干,未免也太得寸进尺了吧?!再啰嗦就将你们全部杀死!何去何从,你自己看着掂量吧。”两人毫不动情,坚持要胜久切腹。

胜久得知此事后淡然一笑:

“如果我死能换得城内六百兵将的性命,我又何必舍不得这条贱命呢?我本已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的出家人。多亏你,让我重新看到了重振尼子家的希望。我死后,希望你能够早日收回失地,让世人知道尼子家并没有全部灭亡。那样的话我就是在阴曹地府里也不会有什么遗憾了。诸位多保重,我先走一步!”

七月三日拂晓,胜久切腹自尽,享年二十六岁。

大永五年(一五二五),当时尼子、大内两大势力为争夺中国地区霸权掀起战火。此后不久原属尼子家臣下的毛利一族叛变,转投到大内家门下。此后尼子家一直在极其艰难的情况下坚持抗战五十余年。天正六年胜久自尽,尼子家彻底断绝了血脉,这场中国争霸战也终于落下了帷幕。

最忌思前想后

胜久自尽后,鹿介率城内六百守兵投降毛利军。敌我双方都认为他一定会殉节自尽,去地下陪伴主公。但令人意外的是,鹿介竟然“若无其事”地活了下来。

胜久自尽时,鹿介在旁负责介错。想到由于自己的无能陷主公于死地,他禁不住血泪合流。

主公本已看破红尘,在京都东福寺出家为僧潜心向佛。是自己打着重振尼子家霸业的旗帜,将主公拉入这人间的修罗地狱中。

如果鹿介当时不将胜久带出京都,不但地狱可以减少一条冤魂,人间也可能因此增添一名高僧。

然而事实上,胜久此后却变成了鹿介重振尼子家的道具。胜久二十六年的短暂生命消失了,重振尼子家大业依然遥遥无期。

斩下胜久头颅那的一刻,鹿介在心中暗暗发誓:决不能让主公的血白流,只要自己还活着一天,就一定要和毛利家斗争到底。

鹿介下定决心绝不殉死,哪怕尼子家残党只剩下一人,哪怕尼子十勇士⑧中只有自己还活着,就一定要和毛利家斗争到底。

“主公在天有灵,保佑鹿介有生之年报仇成功!”鹿介仰天长叹道。

尼子残党开城投降后,毛利军给予他们武士的待遇。特别对鹿介,更是优待有嘉。为表彰鹿介的忠勇,毛利家给予他五千石俸禄的厚遇。

鹿介接受毛利家俸禄后,世间对他的评价随之一变:由忠节无比、尽心奉公的武士,从此被奚落成卑鄙无耻、猪狗不如的叛徒。

鹿介冷眼面对世人的谴责,坚强的活了下来。只要活着,就有报仇的机会;哪怕尼子残党只剩下他一个人,只要无铭剑在手,哪怕只能杀死毛利辉元、小早川、吉川其中任何一人,多少也能替尼子家出一口积年的宿怨。他决定凭借手中的无铭宝剑替尼子家报仇,为此甘愿接受毛利家屈辱的俸禄。

当毛利家决定将鹿介严密护送到新的任地时,尼子党重臣,鹿介以外的九勇士全部离他而去。

吉川和小早川经过谨密步骤,决定趁此次护送之机暗杀鹿介。

“鹿介小儿,不过是想假借投降,寻找机会替他的主公报仇罢了。他活着对我们毛利家就是个障碍,这颗定时炸弹随时都有可能引爆。不如趁此次护送之机在路上把他干掉,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此言甚是。不过这家伙刚勇无双,武艺高强;就怕刺客武功要是不如他,还不一定谁干掉谁呢。”

“依我看只能智取,不能力图。父亲侍卫中不乏武林高手,从中挑选一批精明干练之士装成保镖,在路上找个机会一起动手。鹿介纵是有天大的本事,恐怕也插翅难飞!”

天正六年七月三日,鹿介奉毛利家之命,和笼城战中残存的六十名士兵一起,从上月城出发。在毛利侍卫的严密护送下,前往备中、松山一带任守备职。

二人密令毛利家宿老天野纪伊守之子—中务元明负责执行此次暗杀任务。元明久闻鹿介是名震天下的豪杰,手下六十名士兵久经沙场,个个皆能以一当千。此次暗杀万一失败,不但无法向主公交代,自己也极有可能一去不返。

看到元明愁眉不展的样子,父亲纪伊守劝道:

“好了,不要老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办大事者最忌思前想后、顾虑重重,没有什么万一,这次一定要成功!路上瞅个机会,先把鹿介手下兵丁引开,然后率众人一拥而上,他纵是有三头六臂,也逃不出你的手掌心。”

听父亲这么一说,元明心情放松了许多,开始全力以赴构思暗杀的详细计划。

备中、松山附近甲部川畔有个名叫阿井的渡口,水深川广:“这里作为鹿介死地,再适合不过了。”元明决定在此处暗杀鹿介。

元明本想趁鹿介和众兵士乘船渡到河中的时候下手,但转念一想,甲部川幅员辽阔,万一手下不敌鹿介众人被他们逃脱的话,自己岂不是前功尽弃?他打算在渡口两岸任选一处杀死鹿介,前提是只有他一个人的情况下。不,哪怕再多出几个也无所谓,总之人数越少越好。

为确保此次暗杀行动万无一失,元明亲自前往甲部川阿井渡口进行现地考察:渡口停有两艘船,每艘定员三十名。至此元明终于定下鹿介的死地。

鹿介一行总共六十三名,首先让六十人分乘两艘船过河,余下鹿介等三人留在岸边,此时正是下手的绝好时机。哪怕鹿介武功盖世,以三人之力也绝不是护卫队二百数十人的对手。

元明让家中选出两名会撑船的家丁扮成渡手,一切准备就绪,就待鹿介自投死路。

天正六年七月十七日,鹿介一行六十三人在毫不知情的状况下,由毛利家二百数十名保镖“护送”,来到甲部川阿井渡口。一路走得并不快,鹿介等人心情抑郁,步伐沉重;而元明等毛利家众侍卫则因为事先经过周密安排,算准鹿介此行必死无疑,也乐得悠闲押解。

沿途村镇居民得知鹿介经过,纷纷前来献上特产,表达自己的一点心意。鹿介多年来为重振尼子家呕心沥血,四处奔波,早已成了传说中的英雄人物。众人被鹿介不屈不挠的顽强意志感动,都想亲眼目睹一下传说中刚勇无双的勇士风采。

一行人于正午时分来到阿井渡口,火辣辣的太阳当空直射,众人浑身汗流浃背。一路风尘仆仆,每个人早已饥渴难耐。看见前方滔滔川水,他们都争先恐后地跑过去,双手捧起川水大口大口地喝起来。

“这船看起来一次最多也就能乘三十人左右,一次怎么也渡不完。不着急,您在岸边好好休息一下吧。”元明恭敬地说道。虽然鹿介此时和囚犯实际并无二异,但名义上却还是俸禄五千石的堂堂大将。元明表面上不敢有丝毫怠慢、冒犯之处。

鹿介在河边一块大石上坐了下来,脱去上衣挥手擦汗,任凉风丝丝透过全身。望眼河中,两艘渡船已载满尼子士兵,正缓缓向对岸驶去。

岸边不远处两条大汉早已埋伏多时,其中一人是尼子家十勇士中的芝桥大力介,另一人则是素有“取首后藤”之称的尼子家中第一大悍将后藤彦九郎。鹿介投降毛利后众叛亲离,十勇士纷纷离他而去,只有两人知道他报仇苦心,表面虽然也装作随众人一同离开,但暗中一直在保护鹿介。

“快到松山了吧?”

“是呀,听说渡河后就不远了。”

“太好了,明天早上一定要好好睡一觉。”鹿介三人一边乘凉一边谈笑风生道。

迎头斩来的太刀

两艘渡船将尼子党六十名士兵送到对岸后,又调头朝这边驶来。鹿介三人站起身来,等待乘船渡河。

见鹿介正在眺望对岸,元明瞅准时机,朝装扮成保镖打扮的家中第一大高手河村新左卫门递了个眼色。河村悄悄潜到鹿介身后。

鹿介下意识猛地一回头,河村已拔刀砍了过来:

“鹿介拿命来!”

“匹夫安敢无礼!”

说着鹿介拔出无铭剑架住迎头斩来的太刀,只听“嘭”的一声响,河村手中太刀被击的飞了出去。

新左卫门愣了一下,身为毛利家中第一大高手的他,出仕至今还没有遇到过敌手。想不到刚交手没有一个回合,自己的宝刀就被鹿介的破剑击飞了!

但河村毕竟是毛利家中第一大高手,他稍微愣了一下,随即又拔出胁差刺向鹿介胸部。

“大胆匹夫!”

说时迟那时快,两条人影“嗖”的冲了过来。河村微一愣神,被大力介一把抛在空中,彦九郎赶上来,一枪穿透了他的胸膛。

毛利家侍卫一拥而上,将三人团团围在正中间。此时对岸尼子党兵也发觉情况突变,开始喧哗起来。但隔川相望,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大声朝渡口喊叫。

面对百倍于自己的敌人,三人毫不畏惧。鹿介无铭宝剑闪过处,刀光血影,人头落地;彦九郎挺枪左冲右突,直杀入无人之境;大力介神力千斤,一手揪起一个毛利家侍卫投入河中。

鲜血很快染红了甲部川面,但敌人依旧数量众多。

双方人数相差实在太悬殊,鹿介三人终于感到力不从心。

“我先走一步,鹿介、彦九郎保重呀!”

说完,大力介用尽最后的力气,抱起两名毛利家侍卫一起跳入川中。

彦九郎杀红了双眼,挺枪急欲赶来救助大力介。但满身创伤的他,此时已是自顾不及。额头伤口处鲜血不断涌出,严重妨碍了视线。铁枪枪头亦早已折断,确切地说,彦九郎现在手中拿着的只是一条铁棍。

鹿介虽然仍能挥舞宝刀继续杀敌,但他逐渐感觉到敌人似乎越来越多。左肘、右膝、腹、肩、颊等身体多处受伤,衣服被敌我双方的鲜血染成红色,乍看上去简直就是一个血人。

鹿介右膝受伤很重,身体已不能很好的保持平衡。但手中无铭剑威力却丝毫未见衰弱,甚至可以说越斩越锋利。

鹿介预感到这里将是自己的死地。就算九死一生杀出重围,但此处是毛利家的领地,辉元想必早已布下天罗地网,无论如何也没有逃脱的可能。

那边,浑身已被鲜血染透的彦九郎依然奋勇的舞动手中铁棍横冲直撞。看到后藤凄惨的姿态,鹿介很想过去帮他一把。但毛利家侍卫在他面前堵起了厚厚的人墙,任鹿介左冲右突,却总也无法杀出重围。

“彦九郎!”鹿介大叫道。

彦九郎将脸孔转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映入鹿介眼中的彦九郎面目全非,血肉模糊的脸上已分不清五官的具体定位。

“给你!拿着它冲出去,决不能让宝剑落入毛利家手中!”

鹿介说完,将无铭剑和刀鞘一起抛给彦九郎。虽然视线被鲜血堵塞,但彦九郎仍清楚地看到:一条青龙腾空出世了!

彦九郎接过鹿介抛来的无铭剑,顿感浑身上下充满了力气。他挥舞宝剑杀出一条血路,纵身跳入甲部川中。

川水被鲜血染红,彦九郎很快消失了身影。

见鹿介手中已没有无铭宝剑,毛利家侍卫纷纷涌向前来,将刀枪齐齐对准他。

“我命丧于此,毫无遗憾。总有一天,彦九郎一定会手持无铭剑向你们讨还血债!”鹿介说完大叫一声,倒在了血泊之中。

鹿介虽然倒下,但毛利家侍卫仍不敢向前察看尸体。良久,吉川家臣福间彦右卫门壮着胆子走过去,确认鹿介死亡后,彦右卫门拔刀割下了他的首级。

山中鹿介三十四年的悲剧人生落幕了。

毛利侍卫三上淡路守不服大功落入彦右卫门之手,硬说鹿介是被自己杀死的。众侍卫虽然亲眼看见彦右卫门取下鹿介的首级,但碍于淡路守的淫威,每个人都敢怒不敢言。彦右卫门无奈,只得将鹿介原配宝刀—荒川国行连同首级一起交给淡路守。

淡路守将鹿介首级装在精美的盒子里,连同宝刀一起兴高采烈地献给毛利辉元。辉元只将荒川国行宝刀留下,将首级又还给了淡路守。

数日后,信长得知鹿介死讯,急忙问近卫:

“那把剑,鹿介腰间所佩的那把怪剑怎么样了啊?”

“啊……据说被毛利侍卫三上淡路守献给了辉元。”近卫回答道。

“什么,无铭剑落入辉元手中了?”

信长脸色苍白,眼中流露出恐惧的目光。他仿佛看到鹿介正手持无铭剑,一步步向自己身边逼来。

不祥之感

天正七年(1579年)六月二十日,作为德川家使者派往谒见信长的德川家老①酒井忠次,风尘仆仆地从安土城赶回滨松。

“什么?忠次回来了?这、这也太早了吧……”

听到近卫汇报忠次返回,家康隐约有不祥之感。

忠次于十六日从滨松出发前往安土城。稍早时候家康获得一匹名马,于是派忠次将该马作为贡品献给信长。按说忠次在安土城起码也要呆上两天,而且家康先前说过:回来的时候还可以顺路去冈崎城见一见自己的嗣子—少主信康。如此算来返回滨松最快也要二十五日以后,为何……

忠次是信康最信赖的好朋友。信康的正室德姬是信长的女儿,一同陪嫁到德川家的还有德姬侍女阿福。阿福美艳绝伦,忠次很喜欢她,隔三差五总要找机会去冈崎和阿福约会。

忠次这次竟然途中不在冈崎停留,径自返了回来。一定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发生,会是什么呢?

“忠次径自回滨,怕是安土城内出什么事情了吧?” 家康心下暗想。他有预感:此事必定非同寻常。

想到此,家康急令火速召见忠次。

“托殿下圣福,卑职一路平安无事。”

忠次平伏在地深深叩首,家康偷眼望去,汗珠一粒粒从他的头上掉了下来。

“路上辛苦了。不过忠次……你……你回来的也未免太早了吧?安土城内出什么问题了吗?”

家康迫不及待地开门见山问道。

“是……是……具体的信长大人都写在书简里了……还是请主公亲自过目吧……”

忠次说完从怀中取出信长的书简。

家康从近侍手中接过信长书简,看着看着,脸上突然变得毫无血色。此间忠次一直平伏在地没有抬头,想必书简的内容他早就知道了。

“筑山让信康……真的吗?不,这不是真的吧?我不相信,我不信。”

读完信长书简,家康茫然地站在原地喃喃自语道。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向来精明强悍的家康变得如此踌躇不决呢?

要解释清楚信长书简的内容,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长子信康为家康正室濑名姬所生。她本是今川义元的侄女,心高气傲,有着典型武士贵族的坏脾气。家康当初被抵押在骏府做人质时,是义元做主为他们完婚的。濑名姬年纪比家康大,又仗着今川家势力,总觉得家康不过是一个乡下武士而已。

然而对独子信康,濑名姬却很是疼爱。由于一直以来夫妻感情都不是很好,家康只得将她和信康留在冈崎的筑山(因此濑名姬又称筑山姬),自己在滨松另置侧室生养子女。原本就是为政治结婚的两人,至此关系变得愈发疏远。

虽然和妻子之间没有爱情,但这并不影响家康对信康的器重和期待。信康天赋异禀,从幼时起就表现出与众不同的英器。家康对他甚为中意,早已决定待自己身后,将信康作为德川大业的接班人。

天正二年九月,家康在关原被武田大军围困。眼看就要坐以待毙之时,当时年仅十七岁的信康自告奋勇充当后卫,拼死掩护家康脱离了险境。是役,就连胜赖也被少年信康的武勇所折服,对他沉着冷静的行动赞叹不已。

信长在书简中写道:据女儿德姬暗报,信康母子串通武田胜赖,秘密制定了攻打织田家的详细计划。

“德姬暗报?哼,想不到她竟然也是信长的内探。德姬说的就是真的?德姬就不会造谣吗?”

家康终于从最初的震惊中缓过神来,暴跳如雷地怒吼道。

“殿下……非常遗憾,此事当真属实。筑山夫人的侍女和德姬的侍女是姐妹。筑山夫人与少主密谋时,侍女一句不漏全听了过去。依卑职愚见,夫人的侍女似乎没有说谎的必要。再者……再者说,夫人和从甲斐来的那个明国医师关系暧昧,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简直……简直都快成众所周知的事情了。”

听了忠次的回答,家康紧咬双唇一言不发。

对于濑名姬和明国医师之间的丑闻,家康亦早有耳闻。虽然在不高兴的同时也注意到医师是从甲斐来的,但家康从来没有将此人和胜赖联系到一起,更没有想过他竟然是来策反信康谋乱的奸细!

信长在书简中毫不保留的表达了自己的愤怒,质问家康:你是我最为信赖的盟友,现在你的妻子竟然密谋策划,要攻打织田家,你对此怎么解释呢?

家康知道:想要让信长消气,除了将濑明姬和信康处死之外别无他法。虽然和濑明姬之间没有爱情,但再怎么说也是二十年的夫妻;这个姑且不论,信康是自己指定的接班人,杀死他不等于断了自己的手足吗?

猛地,家康从茫然中清醒了过来:

“信长是一箭双雕呀!”他悲叹道。

信康的英器信长知道得一清二楚,和英迈豪气的武勇类将领不同,信康拥有吞噬天下的气概和野心。信长也常常感觉他更像是年轻时候的自己。

信长虽有三个儿子,但他自认即使三个儿子绑在一起也比不过信康。为了不给后代留下祸根,信长决定趁此次机会斩草除根,让家康自己杀死含苞未放的亲生骨肉。同时,信长通过此次事件也可以测试一下:家康今后究竟是不是自己最值得信赖的盟友呢?

虽然家康已察觉出信长的意图,但对此依然无能为力,此时自己还没有实力和信长翻脸。为了德川家的千秋大业,家康宁可斩断自己的手足,也要给信长一个交代。

家康不愧是能成大器之人,为了德川家的大业,他不惜斩断儿女亲情。

“不论真假,先把信康从冈崎转移到大滨。”家康含泪命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