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被风吹得瑟瑟发抖的宫妃走进来给太后请安。殿内温暖,一冷一热,众人都纷纷打颤。
太后不喜人多话,宫妃进来后都不敢说话,在自己座位坐下后,就低头不语,
裴瑶坐在太后一侧,神色轻松,与众人截然相反,寒暄过后,太后就让众人散了,都没有问起玫夫人为何不来。
众人心知肚明,太后不是不问,而是知道内情,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心都偏到宫外去了。
散了以后,各自回宫,太后叫住皇后,“大将军回府,皇后处怎么毫无动静。”
人情世故,皇后好像一点都不懂。
裴瑶确实不懂,“您的意思是?”
“大将军初回,该赏的还是要赏的。”太后提醒道。
裴瑶直接拒绝:“臣妾寒酸,拿不出手,就免了。”
太后到底是抬了头,再度见识了皇后的吝啬,她没说话,静坐了片刻,吩咐若云:“带皇去库房挑些礼送去大将军府。”
裴瑶拨了拨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没有一丝开心,“我不想赏赐。”
“你就当眨眨眼,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皇后,你对哀家有那么耐心,对裴家为何就没有呢?”太后问。
裴瑶眼光晦涩,一副不愿说话的样子,转身就走了。
太后嗤笑,“皇后,胆子变大了。”
裴瑶止住脚步,转身看着她:“我的身体是太后的,但脑子是自己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瞧着,有几分骨气,有大腿都不抱,就盯着哀家。”太后蹙起眉头,琢磨了一下,自己起身,带上若云去库房。
裴绥是军人,与文弱的文人不同,在他们眼里再奢华精致的摆设都会成为碍手的物件,毫无意义。
库房中有几把宝剑,宫人日日进来打扫,太后凭着感觉找到了,她盯着最深处的那把,那是末帝的配剑。
末帝不喜欢舞刀弄剑,但还是让大师打造了一把配剑。
太后走过去,怜悯地摸着,唇角弯了弯,“就这把。”
若云皱眉:“这是您最喜欢的,为何送大将军。”
“都是这把剑不详,我想看看它在裴绥手中是祥还是不详。”太后大方道,末帝明明那么努力,依旧被人称作是亡国之君,就连她的剑也是不详,真是笑话。
若云上前捧着剑,太后吩咐道:“就说是皇后送的,撇清长乐殿,派个脸生的内侍去传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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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瑶回到椒房殿后就开始后悔,她不该朝着太后甩脸色,没有了大腿,就不能在宫内横着走了。
知错就改,她立即改正。
“若湘,去厨房。”
皇后去了厨房,长乐殿的内侍出了宫门,坐车去了忠义侯府。
裴绥归来后,还没有得到官爵,原来的将军位被人顶替了,对方无过,不好让人直接让位,因此,这几日裴绥一直在府里候着消息。
内侍进去后,笑吟吟地将剑捧给裴绥,“这是皇后娘娘送予大将军的,愿大将军所向披靡,为大汉再建功绩。”
赵氏眼皮子跳了跳,裴绥一眼看出就是把好剑,抬手接过,宝剑开窍,寒光乍现。
“是好剑。”裴绥笑了,“代我去谢谢皇后娘娘。”
内侍不敢多留,笑着退下。
裴绥爱宝剑,拿在手心里不断把玩,赵氏急了,“将军,泽儿的事情该怎么办,依我意思将敏儿的名字从裴家除了,再让我大哥收她为女儿,到时裴赵两家再成亲,我大哥也不会拒绝的。”
“你若让裴泽娶了裴敏,他这一辈子就别想踏入仕途,我也随你,你自己掂量着办。皇后的事情是你们办的,皇后对裴家不亲近,也是你们造成的。”裴绥态度中立,不多介入,也不赞成或者拒绝。
大权落在赵氏的手中,她反而犯难了,儿子的仕途最重要,亲事只能后退。
“裴泽不娶,就尽快将裴敏嫁了,也能平息皇后的怒气。”裴绥将剑收窍,看向自己的妻子,“你与母亲觉得裴敏适合裴家媳,那是因为你们没有见过其他府邸的女子,你该想想,勾引自己的养兄的姑娘会是什么良善之辈。当初,就应送她入宫。你们抛弃嫡女去救养女,裴家早就成了笑话,这次不过是将丑事放大了。”
赵氏脸色发白,袖口里的双手都在发抖,“可、可是阿泽身子不好,这么多年来都是敏儿陪在身边,倘若送敏儿入宫就是要了他的命。”
“没有什么要命的,不过是难过几日,倒是你怀胎十月的女儿成了你的敌人,心不难过吗?如何做,我不插手。再过些时日,我就去荆州,会带裴泽去历练。”裴绥心平气和,没有说重话,从头至尾都在说道理。
可赵氏已经听不进去了,“阿泽身子不好,你会要了他的命。”
“那倒不至于,忠义侯的侯爵是我用命换来的,他理所当然地享受了,如今也该付出了。”裴绥说道。
赵氏慌了,拉着丈夫的手,“你得问问母亲的意思。”
“不用,我自己的儿子自己做主。”裴绥推开赵氏,一脸无情地走出厅堂。
冬日的天,艳丽温暖。
夕阳也很好看,瑰色的光笼罩着西边的云层,美若无暇,太后坐在庭院里一笔一笔将美景描绘出来。
画笔在手,可无法描绘出心中想要的美景,画了一幅又一幅,最后都没有成功。
裴瑶提着食盒,毫无征兆地出现,太后停下画笔,看向裴瑶,想起一件乐事,“皇后,过来。”
裴瑶一步一步地走近。
太后打量今日的皇后,穿着低领的衣裳,倒是能看见锁骨了,她乐了,“若云,给皇后搬个绣凳。”
若云去办,裴瑶一筹莫展,搬凳子做什么。
宫娥接过皇后手中的食盒,扶着她坐下,然后都退了出去。
“皇后,你冷吗?”太后的目光依旧紧凝在皇后的领口上,“年轻人的身子真好,冬日里就敢穿这么露骨的衣衫,真是敢做敢穿啊。”
太后走近皇后,莹白修长的手去挑了挑皇后的领口,“皇后喜欢梅花吗?”
“不喜欢,臣妾喜欢青竹。”裴瑶投其所好,眼睛都笑得眯住了。
太后讶然,很快就从容下来,手中的画笔蘸着红色的颜料,她否认皇后的话:“你不喜欢青竹,红梅在冬日更配。”
话刚说完,指尖就已撩开领口,露出白皙的肌肤。
裴瑶又惊又颤,“光天化日下,怕是不太好吧。”
“皇后小小年纪就这么重欲,怕是不太好。天还是亮的,皇后的心脏了。”太后轻笑,画笔的笔尖落在锁骨上,红色染在白皙的肌肤上,红色灼灼,像极了鲜血。
以人作画,要比画轴精致多了。
裴瑶不敢动了,僵持着身子,从她的角度能看到太后的容色,一颦一笑,都在她的眼睛里。
“太后,你的画技不好吗?”裴瑶怕痒,羊毫笔落在肌肤上的时候引起一阵一阵颤栗,她想拒绝太后,可眼前的女子端庄雍容,又是最好的一幅画。
太后专心作画,红色为花瓣,黄色为蕊,一朵小小的梅花栩栩如生。
太后站起身,凝视着锁骨处的花瓣,不由一笑,“哀家很满意。”
裴瑶眨了眨眼睛。
夕阳渐渐下去了,天色沉沉,晚风拂过,吹得露在外的肌肤发红,裴瑶颤颤发抖,“太后,很冷呢。”
“皇后穿成这样还怕冷啊。”太后放下画笔,“红梅孤单了些,不如皇后给自己画个小人上去,就像画册那样,小而精致,动作可以好看一些。”
庭院无人,冷风阵阵,说话的时候口中还冒着热气。
裴瑶低头只看清一点点痕迹,分辨不清是好看还是不好看,但她瞧准了太后的领口。
太后穿着高领的袄子,只看到下颚,其他的观景都被掩藏起来,裴瑶笑了笑,“不如我给太后作画,如何?”
“你?”太后若有所思,扫了一眼皇后的锁骨,默然摇首,她才不会给小皇后占便宜的机会。
“随哀家来,将画笔都带上。”太后回身朝着寝殿走去。
裴瑶作为美人计的主谋者任劳任怨地拿起画笔,抱起颜料,亦步亦趋地跟在太后身后进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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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内有铜镜,可以让裴瑶看清自己锁骨上的‘红梅’。
画迹已经干了,裴瑶看得定神。殿内没有点灯,而太后坐在一侧的阴暗里,悠闲又懒散地翻开画册,寻寻觅觅,找到一个适合裴瑶的动作。
她将书页撕了下来,递给裴瑶,“皇后可要试试?”
裴瑶眨了眨眼睛,接过来,确认是她画的,不过,在书上作画和在自己身上作画,执笔的方向不同,也不顺手。
裴瑶半晌没有动,低头看着书页,上面有两个人,一上一下,画哪个?
“我要画哪个?”
太后抬首看着屋梁,“皇后觉得自己适合哪个就画哪个,找准自己的位置。”
裴瑶却道:“一上一下,我要画上面那个。”
太后笑了,这才直起身子,看向与怡然自得的小皇后,“皇后,你适合下面那个小人。”
裴瑶摇了摇头,“侍寝就应该是上面那个小人。”
太后蹙眉,“皇后,你的美人计又失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