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好心地递给她一杯水,裴瑶伸手去接,指尖碰到太后的手背,犹如遇到了冰块。
裴瑶抓着太后的手不肯,几近贪婪,眸色生红,“很热。”
“还有半刻钟,热了脑子就会清醒些。”太后拂开裴瑶的手,继续往药汤里洒瓶瓶罐罐的药。
洒完后,太后又觉得可惜,小皇后一下子亏空她不少银子。
裴瑶热得浑然发烫,置于热水中,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眼前的太后更像是有影子般来回晃动。
裴瑶艰难地抬起胳膊,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忽而说了一句:“太后知晓背后的人是谁吗?”
太后没有离开答话,而是将手探入水里,试试水温,再将目光对上皇后迷离的视线,说道:“不知道,哀家不说没有证据的话。”
水温已经很烫了,再下去,就会坏了身子。
“皇后这道菜可以出锅了。”
裴瑶艰难地从水里站起身,被冷风一吹,又是一阵颤抖,她看向太后,好似问她:你怎么不关门?
太后没有理会她,倒是伸手,“要哀家帮你吗?”
“要。”裴瑶脱口而出,几乎瞬间抚上太后的手,瞧着太后肃然的脸色,自己顿时又醒了过来,她又朝着太后伸手:“太后会武功,可以抱我的。”
太后几乎停顿下来,“你说什么?”
裴瑶又重复一遍,“抱我。”太后武功高强,抱起她应该不费力气的。
太后笑了,“痴人做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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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静的长乐宫忽而热闹起来,小皇帝在殿内焦急的等着,方才来报,山民都染了疫病,多达百余人。
还有尼姑庵里的人也都染上了,这几日以来还有不少人去庵堂里拜过菩萨,她害怕洛阳城内也发生疫情。
洛阳城内有有十几万人,到时,疫情蔓延,整个朝堂都陷入被动中。
皇帝初遇大事,难以镇定,情绪都摆在了脸上,殿内的宫娥都不敢吱声。
一盏茶后,太后缓步进来,手中抱着一人。
皇帝惊讶,朝着太后怀中的人看去,这人被大氅盖着,只看到一双脚,莫名想起皇后。
她吓了一大跳,再看一眼,那双脚趾的指甲上并没有染花汁,是粉妍的眼色,与白日里见到的皇后不同。
皇帝又放心了。
太后抱着入殿,片刻后折转出殿,“陛下深夜到此,有何事?”
皇帝朝着太后行礼,谨慎道:“静安师太所在的尼姑庵里染上疫病的人最多,洛阳城内有不少人去过尼姑庵。这个时候怕是已经传染到了。”
“腾出一地给病人用,再贴一告示,被传染的人送过去,不愿送也可,全家留在家里都不出准出门,违令者,斩!”
“朕明白,朕立即去与丞相商议。”小皇后被太后的话感染,不觉振奋起来。
她匆匆与太后道别,转身走出殿宇。
走下台阶的时候,在一侧的灯笼下见到若湘,她猛地顿住脚步,“皇后娘娘也在这里?”
她竟忘了,在长乐殿用膳的时候,太后下旨让皇后来长乐殿。
若湘点头应声,“回陛下,是的。”
小皇帝又想起方才那双脚,不觉走至若湘面前,“朕有话同皇后说,烦请你去通传。”
小皇帝气势凛凛,若湘被吓到了,忙跪下请安,“回陛下、奴婢只知皇后娘娘在长乐殿,但具体不知去了何处。”
“是吗?”小皇帝压根不信,想起方才那一幕,她闭上眼睛,不再询问,大步走了。
太后站在灯火下凝望少年人的背影,李璞瑜比起李旭聪明多了,一言半语就能窥探出不少事情。
可惜了,是个女子。
等皇帝人影不见了,太后才转回殿内,裴瑶坐在床榻,正瞪着她:“我到现在浑身都是烫的。”
“雪还未曾化,不如皇后去洗洗?”太后毫不留情拒绝皇后想要占她便宜的借口。
裴瑶坐在锦帐内,灯火缭绕,朦胧的光就像要飞天而去。
太后伸手,将皇后裹在身上的毯子朝上拉了拉,遮住即将要泄露的春光,“皇后自爱些。”
裴瑶看着她的手擦过自己的胸口,又轻轻划走,她愣了下,后知后觉道:“你占我便宜。”
太后一怔,对上皇后得理不饶人的双眸,自己忽地笑了,“使美人计的人还怕被人占便宜?”
裴瑶却道:“你想看,我就给你看,我不怕被你占便宜。”
裴瑶说完就要扯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太后立即捂着自己的眼睛,“放肆。”
裴瑶笑得眯住了眼睛,“太后,你这个时候很正经。”
寻常大家闺秀谨守规矩,恪守礼仪,寻常不出府门,就算出门也会戴上面纱。裴瑶骨子里是离经叛道,并不服从规矩,主动勾。引更是将礼节、规矩都抛在一边。
她放肆地嘲笑太后,后者只看她一眼,却是一笑,反而问道:“皇后知晓李璞瑜是女子为何不阻拦呢?”
裴瑶嬉笑,被这句话问得敛住笑意,“太后定的,我不会反对。”
太后有能耐立女帝,是她的本事,自己没有能力反对,就乖乖闭嘴。
她听青竹说起那日立新帝的时候,毅安王不服李璞瑜,太后并未说多话,直接喊来了御林军统领。
这便是强者。
太后是女子,也是强者,她做出的决定,弱者没有能力去反对。
她迎向太后沉着的眸色,笑道:“因为你是强者,强者至上。”
太后唇畔的笑意更深了,这便是裴瑶,不同于一般的女儿家,骨子里压根没有男尊女卑的想法。
“你该睡了。”
裴瑶眨眼,掬着一夜星辰的眼睛里带着笑,笑了一半又皱眉,“可是我很热。”
短暂的瞬间,温柔的灯光下,向来能看穿裴瑶心思的太后蓦地笑了笑,弯着眼眸在笑,“热就躺着睡,不要盖被子。”
裴瑶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拉住太后的手。太后低头,那双手还有淡淡的红晕。
或许皇后是真的热。
太后走到窗下,伸手打开窗户,裴瑶气得直接躺了下来。
裴瑶嘴里念叨着:“不解风情、榆木疙瘩,李家姑娘没人要。”
念叨几句后,太后回来了,凝神望着她:“不热了?”
裴瑶转过身子去看太后,目光落在她的头顶上,“太后,你的武功好得离谱,是不是这个功夫让你没有欲望?”
“倒是有些功夫能让男子失去欲。望,女子没有。”太后笑了笑,“皇后想学吗?”
“不学,我觉得你无情无欲和你的武功有关。”裴瑶使了脾气,翻过身子,不去理会太后。
太后皱眉,选择解释一句:“你的父亲也是武功高强,为何会有你呢?”
裴瑶知道,但是她没有说话,太后就是不喜欢她罢了。
太后恍惚笑了笑,将窗户关好,锦帐垂下,躺在了裴瑶身边。
下一刻,生闷气的人靠了过来,脑袋抵着她的肩膀,闷声闷气地开口:“你什么就不喜欢我?”
声音软绵绵的,就像含着橘子糖,还带着几分甜味。
十七岁正值少年,清纯又懂得浪漫。
太后难得在她醒的时候躺在她的身边,机会不能错过,她扬首就靠过去,脑袋搭在太后的肩膀上,含住她的耳垂。
“裴瑶,你怎知哀家不喜欢你呢?”太后徐徐出声我,尾音都跟着颤了颤。
“我说过我能看见你心中的欲。望,你至今没有展现出喜欢的欲。望。”裴瑶停顿下来,鼻尖萦绕着太后发上的香气,很好闻,清新、让她感觉很舒服。
爱屋及乌,连她的味道都很喜欢。
太后躺着没有动,闭上眼睛,告诉裴瑶:“喜欢为何会是一种欲。望?”
裴瑶怔了一下,难不成喜欢不是欲。望?
不会,多年来这是她见过无数对情人而验证的,不是单纯自己臆想出来,但面对太后的问题却无从辩驳。
她茫然问道:“您喜欢我?”
太后轻笑:“不喜欢。”
“你耍我?”裴瑶又气又急,呼吸都重了些,而太后在这个时候转过来看着她,“哀家不是好人,哀家杀的人比你活的日子都多,你不觉得害怕吗?”
“皇后,你所见过的人恶人无非是杀人、抢劫、亦或是抛弃你的赵氏与裴家老夫人。你不知躺在你面前的太后是比她们更恶的人,恶中之恶,你不害怕吗?”
锦帐内两人四目相对,太后的声音轻而缓,带着有力,更似菩萨般的佛语。
裴瑶笑笑,手指压上太后的唇角,慢慢地挪开,自己亲了上去。
一触即离。
她问太后:“你不喜欢这个感觉吗?”
“不喜欢。”哀家一如既往地拒绝。
裴瑶苦恼,又泄气,朝着她又挪过去一些,按着太后的肩膀,在静谧无声的锦帐内,用力去亲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