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绥只见过一人在万千将士中猖狂成这般,眼前的太皇太后比师父有过之而不及。
猖狂是要付出代价的,他笑了笑,道:“太皇太后高看自己了。”
裴瑶朝着裴绥投去一道怜悯的目光,甚至朝他走了过去,“裴氏一族上百人,你赌得起吗?”
裴绥浑然一颤,望着女儿的的容颜,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儿子,惨死在太皇太后手中。
他后退两步,道:“下次若见,我必杀她。”
裴瑶满意,“你想欺师灭祖,你就杀。”
不过李氏都敢娶了自己的祖先,裴绥弑师也不算什么了。
裴瑶同太皇太后走了,离开军营的时候,见到一具尸体,她差点就踩上了,捂着胸口安慰自己。这时,太皇太后告诉她:“这是周起。”
“为何告诉我?”裴瑶不解。
“因为他说过,攻入洛阳城,娶主上之女为妻。”太皇太后阴阳怪气。
裴瑶眼皮子一颤,故作一叹:“大逆不道,该杀。”
“上马。”太皇太后拦着她的腰肢,两人一道翻在马背上。
马蹄飞扬,一行人离开军营。
裴绥咬咬牙,让人将三人的尸身处置了,给其家属抚恤,脑海里不断想起太皇太后的身法,与师尊一模一样。
不过,当年他十八岁,师尊二十四岁,如今他都已四十岁了,师尊最少四十多岁,不该是太皇太后这么年轻。
裴绥自己无法解释同样的身法,亦或是师父收了师妹,可师妹是师妹,也做不到与师父一模一样的身法。
奇怪了。他枯坐一夜,思考无果,决定下次再会会太皇太后。
裴绥自我安慰,天亮的时候,御林军将裴氏族人送来,军营门口哭哭戚戚,他大步去迎,在人群中见到自己的母亲与妻子。
“将军、将军……”
声声迭起,裴绥只觉得自己身上的重担又重了不少,他走到母亲身前,砰地一声跪了下来,“儿子对不起你。”
裴老夫人大病未愈,哭得眼睛通红,捧着儿子的脸哭诉:“阿泽死了、阿泽死了。”
裴家唯一的后嗣没有了。
裴绥阖眸,泪水滑过眼睛,道:“儿子还在、儿子还在呢。”
赵氏捂住嘴压制自己的痛苦,深吸一口气,将军还在呢,一切都还来得及。
安顿好族人,裴绥亲自领兵朝着洛阳城门而去。
皇帝站在城墙上,见到乌泱泱的万千将士,心沉了沉,询问丞相:“我们有几成把握?”
“陛下,若是尽力,便可抵御逆贼。”丞相的回答模棱两可。
皇帝不再询问,未知之数,谁都不好判断,她想看看裴绥的兵力,万一有那么一点机会。
若是不成,再议投降一事。
皇帝回宫去了,太皇太后在宣室殿内与重臣商议抵御一事,她进去后,在自己的龙椅上坐下。
太皇太后说道:“擒贼先擒王,先捉到裴绥,哪位卿家敢出第一战?”
殿内无声,裴绥是有名的战将,洛阳城内的将军都难以与他对阵,打得过他的都死了,别说擒他,就连在他的枪下讨几招都是难事。
无人敢去迎战。
皇帝失望,道:“你们连试都不肯试吗?”
太皇太后没有皇帝的好耐心,直接唤道:“荆统领。”
御林军统领握刀入殿,“臣见过陛下与娘娘。”
“无甚大事,去和裴绥试试,可有信心?”太皇太后笑着询问,是该搓一搓裴绥的锐气了。
荆柘领命,“臣定不辱使命。”
“准备去吧,哀家等你好消息。”太皇太后摆摆手,扫了一眼满殿的朝臣,温柔的光色被冷冽取代,“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你们让哀家太失望了。”
太皇太后疾言厉色,威压让人不敢抬首,皇帝却在想,荆柘会成功吗?
她不知晓,就算成功了,也不能代表大汉会赢。
朝臣心情不佳,随着太皇太后去城门上观战。
两军对峙,生死关头,没有什么事会比这个更紧张。众人翘首等待,裴绥持枪站在阵前,荆柘持刀,两人在兵器上就感觉到不公平。
皇帝怀中沉重的情绪询问太皇太后,“荆统领的兵刃短了些。”
“用得习惯,就不会短。”太皇太后的唇角不由自主微扬,勾起一抹好整以暇的浅笑。
她笑裴绥对阵关头,可还会猖狂。
鼓声阵阵,荆柘冲了出去,与裴绥的身影胶着在一起,所有人都提着一口气。
大将对阵,忌讳分心,大家都静静看着,没有说话,更没有去探讨。
直到裴绥掉下马来,城楼上一片欢呼,荆柘并没有懈怠,而是下马一刀砍向裴绥的面门,对方的阵营里射出来一箭。
荆拓躲避,错过杀裴绥的机会,他旋即调头,不再恋战。
城门开启,荆拓冲了进去,城门缓缓关上,接着是敌兵攻城,一众朝臣迫不及待地下楼躲避。
太皇太后没有动,而是在找准机会,等着裴绥靠近。
或许是裴绥有了前车之鉴,并不靠近,而是让自己的士兵猛烈攻击。
太皇太后失望,慢悠悠地下了城门。
城门下一片萧索,不少店铺都关了门,车辇从萧索的街道上缓缓驶过,太皇太后掀开车帘去看,竟找不到一间商铺开门。也前几日的繁华,成了鲜明的对比。
回到宫里,皇帝继续与朝臣商议对策,太皇太后回殿去休息。
裴瑶还在睡,幻术伤人精神,太皇太后也没有将人叫醒,由着她去睡,自己在一侧擦洗着帝王剑。
剑身锋锐,泛着寒光,她一面擦,一面等着裴瑶醒。
裴瑶睡了很久很久,久到自己在梦里见到一人,很久前的一位女子。
七岁那年被裴府赶了出来,师父哭得浑身发抖,引来裴府人的驱赶,那回在门外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望着她,在裴家人挥来棍子的时候,选择帮她挡着,道:“赶紧跑。”
她不懂,女人又说了一句跑,她立即去拖师父胳膊,“跑。”
没命地跑过一阵后,女人还跟在后面,甚至朝她递来一个包子,她想吃,师父不让。
没办法,她就一直饿着肚子回庵。
黄昏的时候,女人又来,依旧递给她一个包子,她接过大口大口吃了,抬首的时候却皱眉了,“你头上为何是红色的。”
她见过很多的人泡泡,青色、粉色、黑色,唯独没有红色。
女人也学她的样子皱眉,下一刻,又递来一个包子,她咬了一口,好奇问女人:“这里面的东西好香。”
“这是鸡肉做的,自然很香,以后多吃肉,才能长大。”女人终于说了一句话。
鸡肉包子比馒头香多了,裴瑶一连吃了两个,摸摸自己的小肚子,饱了。
吃晚饭的时候,就一个馒头。她咬着没有味道的馒头,心里依旧惦记着鸡肉包子。
后来再见到女人的时候,她在河边捉鱼,一捉一准,捉了好几条,摆在火上炙烤,很远就闻见香味了。
女人递给师父一条鱼,师父口里念了几句菩萨饶命,将鱼递给了她。
鱼肉鲜美,比鸡肉包子更加美味。
许多时候,她一回头就能看见那个女人,不知到了何时,女人不见了,她偷偷藏起来,等着女人。
等了许久,也不见女人找来。
大概女人有事去了。
裴瑶从梦里醒了,捂着作痛的脑袋,窗下的女人正在读书,唇角微抿,时而开时而合。
她望着那道身影,犹豫了会儿,那个女人何时离开她的?
记不清了,小孩子的记忆总是很短的,她甚至连女人的相貌都记不清楚了。
当太皇太后回首的那一刻,裴瑶的眉头恰好舒展开来,她沉沉的目光落在裴瑶的脸上,“太后醒了。”
“我睡了多久。”裴瑶揉揉眼睛,掀开被子就要下榻。
“不久,两日两夜罢了。”太皇太后语气薄凉,好像睡了这么久于她而言并非是什么大事,她将手中的书册放下,走到裴瑶跟前,握住她的手腕,指尖探上脉搏。
旋即又放下,她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无甚大事,再睡几觉就好了。”
裴瑶凝视着她,没有说话,而是指着自己的唇角。
“太后娘娘如此重欲,大清早就来索吻,真是……”
话没说完,裴瑶就用自己的办法堵住她的嘴巴,随着吻的深入,太皇太后的手慢慢滑至寝衣的扣带上。
扣带散开,寝衣立即松垮下来,露出白皙的蝴蝶骨。
裴瑶松开她,眼睛瞪圆了,“我只是亲你,你却想睡我,到底谁重欲。”
太皇太后为难:“情难自禁罢了,太后赶紧穿好衣裳,饿了两日了,给你准备了些好吃的。”
裴瑶摇头,“我今日梦见许多年前的一个女人……”
“然后呢?”太皇太后并没有奇怪。
裴瑶抱住李姑娘的脖子,整个人懒散地靠了上气,咬住她的耳朵,舌尖舔过耳廓,慢慢道:“这个是梦还是我曾经经历过的。我都分不清了。”
“太后娘娘如此寡情,自己见过的人都不记得了?”太皇太后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
裴瑶恍惚,张口就咬着锁骨上的嫩肉,太皇太后却道:“咬也没用,哀家麻木,不晓得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