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乐兮不大喜欢吃糖,小时候府里顾忌她们这些小孩子的牙齿,鲜少给糖吃。长大后,也没有这种执念。
初次吃糖串还是那天夜里,从此以后,楚元隔三差五就让人送些过来。
楚元送,她就吃着。但今日这罐糖有些不同的意味。
李乐兮尝了一口,是很平常的甜味,她将蜜罐放下,没有再去碰。
她无事可做,坐在殿内看书,看了会儿,又去打开昨日送来的匣子,里面的书无外乎一字:色。
打开后,她拿出一本来看,女子的姿态与男女大不相同,本出同宗,又有些相似。
看了会儿,李乐兮蓦地发笑了,荒唐又有趣,她将书又放回匣子里,心底最后的犹豫也跟着散去了。
她将匣子收好,南嘉走进来,“皇后娘娘,宝珠宝华两位公士来给您请安。”
李乐兮略有些惊讶,入宫一月,鲜少有人来请安,两位公士来做甚?
南嘉好心提醒:“两位公士多半是为和亲一事来的。”
“你宣二人进来。”李乐兮心里有数,整理好自己的仪容,坐在士位上恭迎。
两位公士款款走来,容貌相似,乍看去,像是一人,容貌惊艳。她们给皇后请安,各自捧着自己带来的礼物。
李乐兮没有拒绝,让人收下了,笑吟吟地让人坐下。
宝华宝珠对视一眼,长幼有序,各自坐下,宝华为长,她先开口,道:“臣妹今日唐突,有一事想请娘娘帮忙。”
李乐兮却道:“想来你们知晓大齐祖训的。”
宝华宝珠眼中顿时一亮,宝珠嘴皮快,问皇后:“这是三哥哥的意思吗?”
“这是本宫的想法,陛下惯来疼爱妹妹。”李乐兮没有直接答应,想来,楚元此刻已是焦头烂额了。
宝华为长,谨慎些,按着妹妹的手,说道:“三哥哥疼爱我们小的,您也知晓南疆这般强横,我们也怕。”
“本宫知晓你们的心情,眼下陛下抽不开手,等到了合适的时机,会给你们答复的。”李乐兮劝说道,女子的婚事自己做不到住,面对南疆,女孩子都会害怕。
宝珠眼睛亮了几分,宝华松了口气,姐妹二人盈盈起身,朝着皇后大礼拜了下去,感激涕零。
李乐兮眼中却无笑意,这般棘手,楚元的压力肯定很大,半月才来一次椒房殿,是她不愿来,还是无暇分身。
她现在认为偏向后者。
李乐兮靠着坐榻,心里陡然乱了,她唤来南嘉询问,“陛下这些时日忙些什么?”
南嘉觑了皇后一眼,慢吞吞地回答:“陛下忙着南疆一事,大齐从不和亲,南疆咄咄逼人,不少朝臣开始动了和亲的心思,但陛下一直未曾动摇。”
不少朝臣说皇帝固执,为了自己一双妹妹就让将士们去送死,枉顾百姓性命。
南嘉心疼自己的士子,大齐祖训在,陛下不能违背先祖训示,这些在朝臣眼里就成了错误。
“本宫知晓了。”李乐兮心不在焉,她在想的是,两个女孩子就值得南疆兴兵,大齐若妥协,将来南疆故技重施,大齐会再度陷入困境中。
有一就有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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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召见国师,国师不在,百里沭屁颠屁颠地去了。
两人年岁相当,楚元也没有苛责,让百里沭算一算大齐的运势。百里沭为难,“师父临走前说了,此事不可测算。”
楚元睨她一眼,“朕让你算,你就算。”
百里沭畏惧天颜,瑟缩着脑袋跪在地上,半晌不敢吭声了。
楚元不觉憋闷,国师去了南疆,一时半会回不来。如今,战局不宁,她就想问问运势,好与不好,总比两眼抓瞎为好。
她就这么看着百里沭,看了一会儿,道:“不算就拖出去打板子。”
百里沭浑身发颤,以额触地,“陛下,臣所言是师父的嘱咐,您切莫恼怒,等师父回来,您再问,臣定给您解答。”
楚元哪里管这些,朝着侍卫摆摆手,“拖下去,打到肯算为止。”
侍卫近前,一左一右,将百里沭拖了出去。
百里沭吓得不敢说话,整个人浑浑噩噩,直到棍子上身才疼得喊了一声。
楚元心绪不佳,听着外间的叫唤也无动于衷,她长吸一口气,靠着龙椅合上眼睛。
皇帝打人,不算罕见的事,伺候的宫人习惯之余都提着心,害怕自己下一刻就成了趴在地上挨打的人。
哀叫声使得人人心口发颤,就连远处的李乐兮都跟着皱眉,“怎么了?”
南嘉瞧了一眼,没有惊讶,回皇后:“多半是哪个不长眼的冲撞陛下,在挨板子呢。”
楚元生气的时候会打人?李乐兮觉得不可置信,想起成亲那夜在她掌心落下的戒尺,无端红了脸,她装作若无其事般走过去。
哀嚎声更近了,李乐兮跟着一声身喊叫而跳动,跨过百里沭的时候,她低眸看了一眼,想求情,却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原来是百里大人。”南嘉笑了,蹲下来看着额头冒汗的姑娘,小声说道:“你求一求皇后,她就会去求陛下饶了你。”
百里沭扬首看着雍容华贵的女子,眼中略过羡慕的光色,她默默垂首。
李乐兮不忍,道:“先停下,本宫去问问陛下的意思。”
南嘉点点头,招呼两名侍卫,“停下、停下,皇后娘娘都说了。”
李乐兮不敢耽搁,迅速进殿去找楚元。
楚元闻声,早早地走下龙椅,嘴角噙着笑,“你怎么来了?”
“看看陛下,门口是怎么了?”李乐兮询问,回头看了一眼,小声劝说:“陛下很生气?”
“尚可。”楚元有些无力,面对着李乐兮,她依旧扬起笑脸,朝着百里沭道:“给你一日的时间去算,若是不能,明日这个时候朕斩了你。”
百里沭疼得浑身发颤,忙不迭点头,双腿都用不上力气。南嘉叹气,伸手扶她起来,让宫娥送她回去养伤。
李乐兮说了一句:“唤个女医去看看。”
“皇后好仁慈。”楚元不满地嘲讽一句,松开牵着她的手,转身回殿。
李乐兮知晓自己又说错话了,不敢再管旁人的事情,自己转身跟上楚元,小心翼翼地询问:“陛下今日可好?”
“不好,皇后来做甚?”楚元听到她关心自己,鬼使神差地停下来脚步,回身不高兴地看着她。
她在使小脾气。李乐兮怔忪,自己无法想象楚元喊打喊杀的时候会是一副什么神态,可下一息,李乐兮自己又换了想法,还是不要见的好。
“臣妾来看看陛下。”
“你拿什么看?”楚元朝她身后看去,双手空空,随行宫娥手中也是空的,这就叫看?
来看她笑话的还差不多,她气道:“走。”
陡然间就翻脸,李乐兮皱眉,“陛下生气做甚。”
“赶紧走,别碍着朕的眼睛。”楚元心情不佳,对着皇后也打不起精神,又见皇后不动弹,自己就开始推搡,“走走走。”
李乐兮被推到殿外,眼睁睁地看着殿门砰地一声关上,她想想不知自己错在何处,来看她也有错吗?
她无助地看向南嘉:“本宫错了吗?”
南嘉点头:“错在两手空空。”
李乐兮看着自己双手,不明白南嘉的意思,“本宫来看陛下不够吗?”
南嘉眨眨眼睛,“太后来看陛下都会带着点心或者参汤。”
李乐兮露出无奈的神色,“你怎么不提醒本宫。”
南嘉无奈:“娘娘也没有问奴婢。”
李乐兮叹气,又问南嘉:“陛下喜欢什么?”
“娘娘做的,陛下都喜欢。”南嘉回道。
李乐兮不信,“你在糊弄本宫。”
南嘉解释:“情人眼里出西施,您该懂的。”
李乐兮斜睨着南嘉,也不信她的鬼话,楚元这般哪里像是喜欢她,分明就是以她为乐趣,时常取乐罢了。
短暂的接触后,皇后娘娘走了,还不忘让人去问问挨打的姑娘伤势如何。
南嘉劝她:“您有关心旁人的时间不如想想如何伺候陛下。”
李乐兮不甘心地瞪她一眼,脸色却跟着红了,“本宫晓得怎么做。”
这个女官真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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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乐兮心惊胆战至亥时,时不时地朝外看一眼,楚元还没有过来。
南嘉打发宫人去询问,得到的回复却是皇帝还在与朝臣说话。
李乐兮有等到子时,楚元依旧没有休息,不知怎地,她有些心疼这个少年人,让人带着一盒点心,自己亲自去看楚元。
到后,却见殿内灯火通明,她无端停下脚步,询问南嘉:“本宫是不是该回去?”
“陛下今夜怕是不得空了。”南嘉撇嘴,心里想着明日就去太后跟前告状去,陛下过了子时不睡觉!
李乐兮想了想,还是决定去见楚元。恍惚间,对楚元的那份厌恶在不知不觉中消散了,留下的只有无奈和对她的心疼。
她没有让人通禀,自己悄悄地拎着食盒入殿,见到案牍后消瘦的人影,脚步蓦地停下,迈不动了。
楚元听闻到动静,蓦地抬首,见到煌煌烛火下的倩影,陡然想起自己十五之约,她不觉笑了:“皇后来请朕回椒房殿?”
“臣妾来探望陛下。”李乐兮走了过去,脸色微红,似有几分不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