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团心里发酸。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家小姐的性子,她最清楚了。看似旷达,可是也最柔软。
她想问一问,又怕反而惹得昀笙伤心,便爱娇地抓着她的手,说些高兴的事情:“四姑娘的嫁衣都准备齐全了呢,云团去伯府看了,喜庆热闹得很,就等着正期那天过门了。她紧张得不得了,还给您写了信,您看了吗?”
“看了。”昀笙被她转移了心神,倒是笑了起来,“四姐姐这桩姻缘,倒是歪打正着。我看她信里面的意思,像是和那虞二郎两心相许了。”
崔晗玉的性子何等端方自持?十分的情意也只委婉地表现出五分来。可是她给昀笙的信里,字里行间都是雀跃和期待,怎么也掩饰不住,连一向清逸的字迹,都飘动活泼起来。
还提到筹婚的日子里,发生的一件事情。她有一次出门,正遇上虞成蹊当差回来。伯府的马车和禁军的人马挤到了一处,差点发生不愉快。幸而虞成蹊认出来伯府的马车,呵斥了无状的禁军兵士,还隔着轿子问她。
长身玉立的年轻校尉,一身青织金妆花罗的赐服,胸口张牙舞爪的绣纹几乎要跳将出来,愈发显得那细腰宽肩,分外挺拔。他解下腰刀,在车帘外躬身问道:“四小姐可受惊否?”
崔晗玉红着脸摇头,傻兮兮了一会儿,才意识到对方看不见,声如细蚊:“多谢……我无事。”
“嗯。”
青年人浅淡的气息,与和煦的春风一起荡入帘内,听着他低沉缓慢的嗓音,崔晗玉心跳如擂鼓。
见天色不早了,他还派护卫护送着车轿回伯府。
……
崔晗玉回想此事,越想越觉得自己当时的表现,又是木讷又是小家子气的,不由得辗转反侧。连给妹妹的信里,也忍不住后悔不迭。眼见着婚期愈发近了,心里更多女儿家的愁苦,也不好和别人倾诉,只在笔墨中流露端倪。
落在昀笙这个过来人的眼中,却是看得会心一笑。
本来还担心四姐姐另有心上人,或者二人因为难堪的开头,婚后难免龃龉,现在看来,倒是不错。
“还有那六姑娘,听说我来了,十分殷勤。云团瞧她那光景,像是还想再入宫见您的模样。”
正说着,小宫女将茶点端了进来,云团便一边说话,一边伺候着昀笙用食。只见一碗鸭丝甘露玉芽汤,炖得浓郁发白,香气扑鼻,令人食指大动。正是昀笙平日里爱喝的。
“六妹妹找你的时候,四叔四婶在吗?”
“在呢。这一对祖宗,当年我们在伯府的时候,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的。结果现在听说奴婢奉您的旨意回伯府了,他们赶得比谁都快,比伯夫人还殷勤呢。十句话里都在问候您。”
云团对四房夫妇的做派也十分看不上,摇了摇头,吹了一口汤。
“本宫瞧他们是动了别的心思,否则怎么会这么轻易地放弃了庆国公的亲事?他们可有缠着你,让本宫作主,给六妹妹指一门好亲?”昀笙接过汤匙,喝了一口。
“那倒是没有,就是不停赞慕您的恩德,说伯府三生有幸,才能得您托生降临云云,还有就是若有机会,四夫人也想来探望玉体。”
“……”昀笙冷笑一声,“你猜猜,四房为何急着张罗着入宫探望本宫,还让六妹妹和本宫亲近?”
云团顿了顿,略一思索,脑中转过一个念头,心中又是惊疑又是可笑:“不会吧?”
四房是看上陛下了,想把六姑娘也送进来?
如今京城里谁不知道,陛下除了娘娘,宫里其他人看都不看一眼。就算是娘娘的堂妹妹,难道陛下就会移情施宠了吗?
本来好不容易破冰的亲戚,还能看顾些让他们沾沾光。真是这样,以后关系才叫尴尬。
“若是起了这个念头,那可真是又坏又蠢了。”云团冷笑一声。
以为六姑娘是天仙呢?就算是天仙,陛下也看不上。这宫里什么时候缺过美人了?但唯有娘娘是那个最危难的时候陪在他身边,陪他走出来的人,这才让陛下另眼相待。
“谁知道呢?四房本来就是这样的人,这么多年也上不得台面。”
若不是又坏又蠢,也不会想着把崔昕冉说给庆国公。
昀笙正要继续说什么,眉头忽然皱起来,住了嘴。
“娘娘?”云团见她一动不动,有些疑惑。
却见她捂住嘴,忽而弯下腰,将刚刚喝下去的一口鸭丝甘露玉芽汤,尽皆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