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衣红胜枫肤白若雪 5(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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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牛车已气喘吁吁爬进了村子里,谢怜赶紧下车,一指点醒牛车主人,叮嘱今夜之事不可外传。那老大爷哪里敢不点头,拉着老黄赶紧回家了。三郎也跳下了车,方才他一路都是慵懒地躺在牛车上,现下两人这么站到一起,谢怜才发现这少年居然比他还要高,两人竟是无法平视。那少年站在车前伸了个懒腰,瞥到他转身似要离开,谢怜道:“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叹道:“不知道。睡大街吧,找个山洞凑合也行。”

谢怜道:“不行吧?”

三郎摊了一下手,道:“没办法,我又没地方去。”他睨过来,又笑了两声,道:“多谢你给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会有期。”

看他果真转了身,谢怜忙道:“等等!你若不嫌弃,要不要到我这里来?”

三郎足下一顿,转过半个身子,道:“可以吗?”

谢怜道:“那屋子本来也不是我的。只是,可能比你以前住的地方简陋多了,怕你住不了。”

若这少年当真只是个离家出走的小公子,总不能就这样任他到处乱跑。谢怜十分怀疑他这一整天就只吃了那半个馒头,年轻人仗着身体任性乱来,迟早有一天真的晕倒在大街头。

听他这么说了,三郎这才转过身来,没有回答,而是走到谢怜面前,上身前倾。谢怜还没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觉得两人之间的距离忽然变得非常近,又有点招架不住。

他很快就退了开来,他竟是顺手就把谢怜扛回来的那一大包破铜烂铁都拎了,道:“那就走吧。”

那少年身形修长,却帮谢怜拎着一大包破烂,还拎得如此泰然自若,谢怜要了几次都没能要回来,只好只背了一卷席子。

三郎单手扛着那一大包乱七八糟的东西,悠悠地上了山坡。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荠观前,他一低头,扑哧一笑,似乎瞧见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正是在看谢怜出门前写的那个危房求捐款的牌子。谢怜假装无事发生地把牌子翻了过去,道:“你看,就是这样。所以我方才说,你可能住不惯。”

三郎道:“挺好的。我从前也没住过什么很好的地方,这样就很好。”

菩荠观原先的木门早已朽烂,谢怜把它拆了换上了帘子,上前撩起,道:“进来吧。”

二人进了屋,谢怜接过三郎手里提的东西,把买回来的签筒、香炉、纸笔等物摆上供桌,点起一支人家顺手塞的红烛,屋子霎时明亮起来,倒没那么磕碜了。

三郎随手弹了弹烛火,满屋红影颤动,道:“所以,有床吗?”

谢怜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取下,双手递给他看。

三郎挑起一边眉,道:“只有一张是吗?”

谢怜从镇上回来的路上才遇到这少年,自然是没想到要提前多买一张。他道:“你若不介意,我们今晚可以挤一挤。”

三郎道:“也行。”

谢怜跪在地上铺席子,那少年在观内望了一圈,道:“道长哥哥,你这观里,是不是少了点什么东西?”

谢怜直起身子道:“除了信徒没什么少的了吧。”

三郎一手托腮,问道:“不对吧?少的可不是那个。神像呢?”

经他提醒,谢怜这才猛地想起来,他居然忘掉了最重要的东西!

没有神像的观,算什么观?虽说是他本尊就在这里了,但总不能让他每天自己坐到供台上去吧。

谢怜马上找到了解决方法:“没关系,明天我画一幅画像挂上去。”

自己给自己画像挂在自己的观里,这事传开了估计又会被笑十年。但雕一尊神像既耗成本又费时间,相较之下,谢怜选择被笑十年。说动手就动手,他拿了纸笔就开始画,三郎看了一会儿,道:“《太子悦神图》?”

谢怜停笔,奇了:“你还知道这个?”

三郎坐在了席子上,伸直了双腿,修长笔直,道:“知道一点。看样子,你很了解。”

谢怜笑道:“实不相瞒,我也不太了解。因为正统的《太子悦神图》讲究太多了,华丽到繁琐,太麻烦了,随便画画,料想太子殿下也不会生气。”

之前一路上这少年评遍上天入地神神鬼鬼,虽然偶尔会突然挖人家老底,但对其正面之处也不吝正视与肯定,谢怜对他的评价颇感兴趣,不画了,也坐到席子上,道:“那对于这位太子殿下,你又有什么看法?”

二人灯下对视,红烛火光微颤。那少年背负烛光,阴影之中看不清神色。少顷,他道:“我觉得,君吾一定非常讨厌他。”

谢怜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回答,一怔:“为何你会这么觉得?”

三郎道:“不然为什么会把他贬下去两次?”

谢怜哭笑不得:“可是,做错了事,就是要接受惩罚的啊。不能想这么简单吧?”

三郎:“那要怎么想?”

谢怜:“这很复杂,你以后就懂了。”

三郎道:“可我想现在就懂。”

谢怜随口道:“比如,如果你欣赏或者喜欢一个人,你也不会永远对他好,发生什么事都对他好。”

三郎道:“为什么不会?如果不会,只能说明这所谓的喜欢也没什么了不起。”

谢怜换了个方向,道:“那……难道对一个人除了喜欢就只能是讨厌,只有这两种态度可以选择吗?”

三郎笑着反问道:“为什么不能?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爱便是爱,恨便是恨。为何不能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谢怜一面觉得真是孩子想法,爱憎分明,一面又觉得这就是少年人的可爱之处,微笑着不再反驳,脱了外衣和靴子。

那两道咒枷,第一道在他颈项间,第二道便在他足踝上。那少年正在盯着的,就是他足间那一道。三郎忽然道:“不说这个了。”

谢怜道:“为什么突然不说了?”

三郎道:“你不想谈这个。”

谢怜一愣,笑了笑,道:“那说点别的吧。”

红烛一夜未眠。两人并排躺在一张席子上,那少年在他身边和衣而卧,兴许他是第一次出门在外、夜宿不归,竟是大半宿都睡不着,两人什么都聊,连什么悦神服只能有几种颜色、每种颜色分别代表什么、袖子衣摆必须是多长、结要怎么打等等都聊。不知是不是家教太好了,好像无论他说什么那少年都听得津津有味。谢怜第一次体会到聊到昏天黑地是什么感觉,最后终于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谢怜睁开眼睛,隐约觉得旁边没人,迷糊中喊了一声:“三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