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怜一看到他的脸就深吸一口气,闭目养神,对方却喜滋滋的过来就揽他,道:“太子表哥!是我,惊喜不惊喜?”
可惜,无论是脸上还是心里,谢怜现在半分与这位“表弟”重逢的喜悦都没有,只任由他把手上嘴上鲜血都蹭到自己衣服上,淡声道:“有什么好惊喜的?仙乐皇陵,当然只有仙乐皇族才能开启。既不是我,还能是谁?”
听那边“表哥”来、“表弟”去的,郎千秋眉头一动,道:“你是小镜王戚容?”
那“表弟”拍拍谢怜的肩,得意洋洋地道:“太子表哥,你这徒弟居然还听过我的大名呢!”
谢怜无言以对。仙乐国的小镜王戚容,的确是有名。只不过是那种经常被人拿来当做残暴典范的有名。此人精力旺盛,行为极端,最糟糕的是贵为皇亲国戚,无人敢打骂管教。他以前最常挂在嘴边的就是“太子表哥是完美的!”“我表哥怎么样怎么样”。若有人对谢怜有半分不敬,不管是谁,戚容一定把那人套麻袋打出屎。他脑袋里从没有什么敬老爱幼的念头,谢怜就有一次从他手底下抢救出过一个不过十岁的小孩,给他揍得浑身是血看不出人样,惨极了。谢怜飞升之后,戚容变本加厉,比如有人在太子殿前随口吐了一口唾沫,他就要往人家嘴里塞烧红的炭。
仙乐国破后,谢怜被贬为凡人,戚容则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疯子,带头烧他的庙、砸他的殿,四处修建跪地石像和太子门槛,为了让他痛苦,可以不惜任何代价做任何事。对于他这种行为,谢怜一向是能忍则忍,若波及到旁人则极力阻拦,到最后忍无可忍,便只能盼着两不相见。
谢怜异常粗暴地道:“废话少说,你把我们弄进皇陵来到底想怎样?”
戚容哈哈一笑,道:“太子表哥还是老样子,一点儿面子也不给我!不是做弟弟的说你,你架子可真不小,想找你叙个旧还挺难的,请了你无数次,你都不给我一个眼神,今儿个不知是吹的什么风自己送上门来了,我呢,当然得好好招待招待你了。毕竟自从你亲手把我镇压了之后,咱们就再也没见过了,这几百年来,做弟弟的可真是想死你了!”
谢怜道:“招待就免了。似你这般招待,寻常人也消受不起。况且我也不记得你何时来请过我。”
戚容惊讶道:“怎么?表哥可别说,我那些被打得魂飞魄散的下属不是你打发的。”
他这么一说,谢怜想起来了。中元夜他遇到花城时,一路都是漂浮的鬼火。莫非是花城帮他挡了那些来找麻烦的小鬼?
可那时候,他根本还不认识花城呀!
郎千秋冷冷地道:“你们要招待也好,叙旧也罢,能否先把我放开。”
戚容道:“大人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太子表哥,你看看你这教的什么徒弟,一点儿对长辈的尊敬的也没有,这种小杂种,活该你杀他全家。”
郎千秋双目一红,身上铁链叮叮作响:“你说什么?!”
谢怜看他脸露狞色,道:“你别理他,这人是个疯……”郎千秋却道:“滚开!别跟我说话!”
谢怜被他一噎,倒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他身处皇陵,原本就胸闷气短,一口恶气堵在心口,眼下心头预感极糟,更是焦虑难言。
见他面色难看,戚容一个箭步冲过来抱住他,大惊失色道:“太子表哥!表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你可千万别死啊!你死了我怎么办!”
要不是他冲过来时踢了谢怜一脚、抱过来时还压断了谢怜几根肋骨,谢怜大概真会以为他对己万分关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吐血吐得更厉害了。忽然,戚容一拍大腿:“对了!我给你看个东西,保管你高兴!”
谢怜果断道:“不必了!”
戚容却是兴高采烈,一把抓住谢怜头发就往前拖去,一直拖到那座跪地像前才停下,他道:“太子表哥,你看!看我精心打造的铜像,为的就是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你,瞻仰你的英姿。怎么样,是不是很像你?你喜欢吗?高兴吗?感动吗?”
谢怜看着那尊哭哭啼啼的铜像,无言以对,只是脸抽了几下。他以往觉得慕情阴阳怪气,现在却发现真是冤枉慕情了,跟戚容一比,慕情简直和蔼可亲得像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白花。
见他不答,戚容更来劲儿了,一面踩着他的胸口,一面捧着心口质问:“这是我对你的一片赤诚,你感受到了吗?快说,你开心不开心?快说!”看样子,只要谢怜敢说个“不”字他就当场把谢怜脑袋揪掉。
见敌人如此疯癫,郎千秋看得气都消了一大半,忍不住道:“……你有病吗?”
谢怜喘了几口带血沫的气,已是披头散发。戚容拳打脚踢他也没反应,只得悻悻然道:“哟,太子表哥,骨头倒还是这么硬啊。”旋即他又笑道:“我知道,太子表哥是见过世面的人,不稀罕我这点把式。来来来,我给你换个新鲜的,包你喜欢!”
说完,谢怜头皮一紧,原来戚容拖着他就往郎千秋身前按下。郎千秋猝不及防,见谢怜几乎五体投地跪在他面前,一边脸紧紧贴地,姿势极为狼狈,他马上避开这一跪,道:“我不管你们之间有什么恩怨,与我无关,赶紧放开我!”
说是这么说,但也没谁真指望戚容放人。谁知,戚容却道:“好哇,放就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