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了一晚的慕情看了一眼册子,道:“他们都住在皇城外围的不幽林附近,可能住的比较近,平日邻里有些来往。”
住的比较近,平日有来往?
谢怜忽然头皮发麻,立即道:“马上遣散这一带人群!把这里所有人全部隔离。这东西,可能是会传染的!”
“有怪病,会传染!”这六个字一漏出去,比什么士兵武士来疏散人群都管用,不到两炷香,大半条街的房子都空了。谢怜则命前来听从他调配的官员和士兵们全副武装,做好防护,跟他前往不幽林,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可一走进不幽林,谢怜就发现不对了。
这片树林有点儿眼熟,他好像来过。一个模糊的猜想驱使他有意无意去寻找什么,这时,一股难以言述的恶臭飘散过来。
这恶臭是腐尸臭味,但更令人窒息,连一众士兵有的都几欲作呕,道:“什么东西?”
那气味是从地上一个土包里散发出来的,那土包似乎还在缓缓蠕动。士兵们如临大敌,举剑挡在谢怜面前,谢怜却道:“都退下!”
突然,土面高高拱起,一个膨胀的巨大身形破土而出,暴露在众人火把的火光之下。
那阵腐臭瞬间暴涨,有人当场哇的一声吐了出来。风信和慕情都挡在了谢怜前方。
那东西已经完全不能用“人”来形容了,任何东西都比它像人。任何人都看不出来,这具几乎可以用“庞大”来形容的尸体,曾经只是个瘦弱的小孩子!
一股作呕的冲动涌上他喉咙。风信与慕情也惊呆了:“这是什么东西?!”
“……”谢怜沉声道:“这是郎英的儿子。”
这片不幽林,就是郎英亲手埋下他儿子尸体的地方。
谢怜一张符甩出,烈火大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里,远方城楼上传来凄厉的号角声,呜呜催命。
这是敌军来犯的信号!
这一场虽然在谢怜的坐镇之下再次胜了,但所有人,都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这突如其来的“怪病”,被人们叫做“人面疫”,在仙乐皇城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传得沸沸扬扬,闹得人心惶惶。
第一个病人是在大街上冲出来的,从一开始就瞒不住。而且人面疫扩散和发作都极快,短短几天,又在五十余人身上发现了疑似症状。
与此同时,叛军们的进攻也频繁起来。多方夹击之下,谢怜几乎无暇抽身去永安降雨,大半法力和精力都消耗在皇城隔离区了。
把那腐尸灭除干净后,不幽林就成了皇城隔离区,搭起了大片简易棚屋。一开始只有二十余人,现在已近百人。每日谢怜只要有空便来以法力为病人压制可怖的症状。虽然只能缓解,但最重要的,其实是压制病人的恐惧。
谢怜走着走着,躺在地上的一个青年突然抓住他衣摆,道:“殿下,我还有救,你能治好我,是吧?”
这人有些面善。仔细一看,不正是几年前送过他一把伞的路人吗?
那天谢怜突然得知永安大旱,心乱如麻,对在这关头雨中送伞的善举心存感激,印象深刻,自然也隐约记得这人的脸。他俯身轻拍这人手背,认真地道:“我会拼尽全力。”
那人仿佛得到了生的希望,连声道好,这才重新躺下了。这些病人每一个都用最热切的目光看着他,相信太子殿下是无所不能的,太子殿下绝对可以办到!
走了一圈,谢怜坐在风信慕情生起的篝火旁沉思。远处几名小杂役抬着担架离去,窃窃私语:
“这是死的第几个啦?”
“记不清了,得快十个了吧。”
其实,人面疫是很难死人的。可不死才可怕。不死,就是说今后一辈子都会变成一个多面的怪物,想想都令人丧失了生的勇气。尤其是一些年轻女子,爱惜容颜,身上脸上长了这种东西,最终多半还是会选择去死的。
一名人叹道:“唉!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哟。”
另一人道:“太子殿下会想出办法解决的,放心吧。”
原先那人有点抱怨地道:“但就不能快点想到办法吗?咱们都要过不下去了。唉……算了算了,我这可不是在抱怨。你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两人走远,慕情看了谢怜一眼,拨了拨火,道:“小民之见。”
谢怜怎会跟普通人计较这些言语,摇了摇头,仍在思索。篝火微晃,一人坐到谢怜身边,却是风信回来了。谢怜立即道:“如何?”
风信道:“永安人果然都好得很,没有一个得了人面疫。肯定是他们搞的鬼!”
并不意外。但谢怜现在思考的是更深的问题。他道:“那一定是诅咒了。可如果是诅咒,他们为什么不攻击士兵,只攻击平民?”
军中不是没有人面疫患者,但极少,送去隔离后情况便马上被控制住了,并未扩散。风信道:“也许因为他们觉得就算打垮了军队,有你在也必败无疑,干脆就不对付军队,直接对付平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