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得咬牙切齿,恨得真情实感,恨得落下泪来。可是,这世上很多事情,本来就不是用功就有用的。
也许他心里是明白的,但他就是不甘心,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听到他喊出来,引玉也走不动了。
他把脸埋在手里,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咆哮道:“够了!我说了别说了!放过我吧!”
他捂住耳朵,声嘶力竭地道:“不要再一遍遍提醒我了,别说了行不行,我求求你们都不要说了!!!”
在他的狂声嘶吼中,蝶梦和山怪的砂石监牢一同坍塌破碎!
花城早早捂住了谢怜双耳,因此吞噬二人的山怪岩体被炸开时,谢怜一点儿也没受到冲击。四面八方的逼仄压力化为新鲜的空气,谢怜轻吸几口,立马去扶地上的引玉。他也醒了,只是被山怪消化了半天,无法立刻从动弹不得的境地中恢复,只能艰难地道:“太子殿下,城主,我……”
花城道:“你。你好了。收拾收拾,该起来了。”
一只银蝶飞过,落在引玉身上点了点,他果然能起身了,道:“属下无能!本是看到裴将军被这怪山吞噬,想施以援手,却没想到自己也……”
谢怜这才发现,将这堵岩石炸开后,滚出来不止他们,还有一人,就躺在不远处。他定睛一看:“裴将军?”
这人翻了个身,正是裴茗。他分明一副被打得口角流血的模样,居然还算从容倜傥,道:“太子殿下和鬼王阁下在这里很愉快嘛。咳咳……”
谢怜扶起他道:“你这怎么回事?”
裴茗口吐出一口血,道:“栖在他身上的银蝶被山怪吞了,灵文跑了!”
谢怜了然。而裴茗之前言语之间对灵文颇为亲昵,早燃起了白锦的熊熊怒火,恨不得把他暴殴万顿,一旦脱身哪肯放下这机会,肯定往死里打!裴茗被打个半死,给山怪吞了,引玉想去救他,结果自己也被吞了,还成了山怪第一个消化的人。等消化完他,就要轮到裴茗了。
这时,几人忽觉地面一阵剧烈颤抖,身子也跟着东倒西歪,几乎歪得比那不倒翁还厉害,道:“又怎么了?”
花城扶住他,对引玉道:“看看。”
引玉道:“是!”
说着便抄起地师铲在旁边开了个洞。日光照射进来,引玉看了一眼就面露惊色,道:“太子殿下,城主,这山怪……它在跑!”
它在跑?谢怜上前,透过那洞往外一看,不禁语塞。
它真的在跑!
山体之外,一路风景正在飞速倒退,他们仿佛正坐在一个飞速狂奔的巨人肩头,大步向前!
小山、河流、平原、树林,都被这座山怪碾压过去。呼呼狂风汹涌而入,几人的头发和衣带飞舞不止,花城道:“它在载着我们朝铜炉前行。照这个跑法,两天就到了。”
如此,倒是帮他们节省了时间。也不用去追灵文了,最终他多半也是要去铜炉的。
折腾一路,几人好容易有机会坐下休息片刻。裴茗又吐了几口血,越想越气:“老子真不是灵文姘头,凭什么要挨这打?”
花城道:“吵死了。殿下在睡觉没看见吗。”
谢怜果然被吵醒了,迷迷糊糊间发现自己靠在了一人肩上,花城的声音就在耳边,轻声道:“哥哥醒了?”
谢怜揉了揉眼睛,道:“我靠在你身上睡着了?不好意思……怎么了吗?”
花城神色自若地道:“没事。困的话可以再睡一觉,过不久就到了。”
那山怪载着他们跑了大半天,谢怜见外边天都暗了,道:“我们走了多远?”
引玉答道:“已经跑出了将近八百里。”
谢怜也站起身,来到洞口边。他原本只是随便看看,谁知,一眼扫过,背上寒毛登时倒竖起来,道:“那是什么?”
黑夜之中,从这座山怪之上俯瞰,下方地面上,赫然有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张人脸半边哭,半边笑,仿佛一张悲喜面。谢怜忍不住倒退一步,花城在他身后接住了他。他心神微定,再一看,原来那“人脸”是由山川沟壑等组成的图案,只是栩栩如生,一眼望去,不免教人大吃一惊。
花城在他身后道:“哥哥你看,乌庸河,发源自高山,是雪水融化后形成的河流。当然,现在已经彻底干涸了。到了这里,就说明离铜炉已经很近了。你想下去看看吗?”
谢怜侧首道:“下面有什么好看的吗?”
花城道:“河边是一座繁华的古城,城里也有一座乌庸神殿。我猜也许哥哥会想去看看有没有壁画。去吗?”
谢怜毫不犹豫地道:“去!”
他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
那山怪兀自向前猛冲,浑没发觉自己掉了什么东西。引玉听从花城指令,继续乘山怪向前探路,做好接应,而其余三人飘然落在那张巨大人脸的眉心。
起身后,谢怜十分奇怪,四下望了一圈,道:“三郎,古城在这里?”
花城道:“在啊。”
谢怜道:“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当真。眼前所见,是一片平坦的空地。裴茗道:“‘繁华的古城’在哪里?”
花城道:“在你脚下。”
“什么?!”
花城把手放在弯刀刀柄上,施施然走了过去,道:“麻烦让开。”
众人依言而行,只见他拔出弯刀厄命,以迅雷不急掩耳之速就是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