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雨师已经重新跨上黑牛,往反方向奔去。那牛不快不慢引逗着食尸鼠们跟它走,雨师则远远地道:“诸位请先走吧,我引开它们即可。”
原来她一边骑牛而行,一边沿路大把洒米。老鼠毕竟天性爱食大米,都不知多少年没见过这般雪白肥美的粮食了,蜂拥而上。这本是裴茗要做的事,却给雨师抢了先,弄得他没事可做,他只好长叹一声,跟上去道:“太子殿下血雨探花你们先走!”
谢怜在后面喊了几声,真的想大叫你别去,雨师不是为了你才去引开敌人的!花城则笑道:“走吧哥哥。他一路丢脸丢到雨师面前,非得找回场子不可。”
“……”谢怜简直没法儿想象万一哪天裴茗得知真相会怎样,那将是何其毁天灭地的尴尬啊!
二人穿过神殿,朝那座大山奔去。半个时辰后,终于踏上了这座铜炉。
这铜炉的山体似乎有着一种诡异的吸引力,无法飞越,只能步行攀登。一路越来越陡,也越来越寒冷。开始两人踏着一层薄薄的积雪,一个时辰后,积雪就没过了膝盖。
因大量行走,谢怜并不觉寒冷,反而热出了一层薄汗,满脸粉白,透着一点红晕。他正想对花城说话,忽然脚底一空,整个人凭空矮了两尺!
花城一直跟在他身后,似乎早有准备,顺手一拉就将他提了上来,道:“哥哥小心。”
谢怜被他抱到身侧,再回头,那处竟是已变成一个黑黢黢的深洞。
花城又道:“这山满是坑,跟紧我慢慢走就没事。哥哥方才走太快了。”
这积雪下的山体竟是十分脆弱,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坑洞,也不知有多深。而花城居然连这些坑的分布位置都记得。
谢怜吐了口气,提议道:“那,我们再靠近一些?雪山上不能大喊大叫,若是不小心遇到什么了也不好出声求救……”
话音未落,就听上方传来一声怒吼:“有完没完——!”
“……”
是哪位仁兄敢在这种陡峭险峻的雪山上大吼大叫?!
向上望去,只见漫山遍野满世界的白雪中,有两个小黑点正在“铛铛”乱斗。那两人刀锋箭风全都裹挟着灵光。一人怒道:“你要找茬到什么时候!”
居然是南风和扶摇!
不及细思他们为何也会在这里,谢怜脱口欲道:“闭嘴!”但他还没喊出来就咽了下去。三个人对着吼,这雪山还能绷住???
花城抱着手臂,扬眉道:“他们是不知道在雪山咆哮可能引发雪崩吗?”
谢怜道:“他们就这样的,火上头什么都不管了!”
他想冲上去拉开二人,可积雪封山,雪下又满是深坑,跑了两步又是脚底一空,险些掉坑,只得收足道:“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打下去!”
可已经来不及了,谢怜忽然一阵没来由的心悸,猛地抬头,睁大了眼。
高耸的雪山壁上,有一大块白色的山体,颤颤巍巍地塌下了一片。
那边打得正凶的南风与扶摇也感应到了这无声的压力,双双抬头。
下一刻,那山体如千里之堤、一溃千里,带着一波滔天的雪浪和呼啸,翻翻滚滚地朝着他们压了下来!
真的雪崩了!!!
谢怜抓了花城的手,转身就跑。但那冰冷厚重的雪浪奔腾不休,冲散了他和花城。
谢怜被冲得东倒西歪,混着白浪翻了好几个跟斗,居然还能顽强挣扎。然而,崩塌的积雪量太大,冲击也太猛了,时不时没过谢怜头顶,带来阵阵突然的窒息。谢怜最后喊了一声三郎,终是顶不住,被冰雪的巨流吞没了。
不知过了多久,雪山终于再次平静下来。
好半晌,一片平坦的雪地里,一处积雪拱了两下,突然冲出一只手。
这只手在雪地上一阵乱摸,随即,钻出一条胳膊,然后是一个头。这头顶着满脸碎雪,一出来就深吸了一口气,连连咳嗽。
正是谢怜。费尽千辛万苦,他终于生生把自己从厚厚的积雪里挖了出来,跟把自己从坟墓里刨出来感觉差不多。他的脸和手都几乎麻木了,搓了几下呵了几口热气,抬头,茫然四顾。
茫茫白雪里,并无那一抹夺目的红色。
但是,寻不到谢怜也不能乱喊,万一再来一场雪崩那就完蛋了。
他只好站起身来,一个人在冰天雪地里走着,寻着。
说来奇怪,分明是在同一座山上,但现在他一个人走着,好像比刚才和花城一路同行时冷得多了。
他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想不出来究竟是哪里,迷迷糊糊地走着。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风雪之中忽然走来了一个人。白衣黑发,猎猎随风。
见到行人,谢怜心中微微一喜,迎了上去,道:“你……”
他才说了一个字,那人便抬起了头。脸上,赫然是一张白森森的面具,一半笑面,一半哭脸。
谢怜仿佛被人迎面捅了一刀,大叫出来!
一叫出来他就睁开了眼,猛地坐起。一阵喘息之后,他才惊魂未定地发现,此刻,他根本就不在雪山里,而是躺在一个黑黢黢的空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