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笑吟吟渐渐淡红衣 5(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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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怜这一剑,贯了他能贯入的最多法力,在刺中君吾后一瞬间炸开。再强的自愈能力,也无法修复!

山塌了。

君吾原本是被钉挂在岩壁上的,岩山倒塌后,却变成了躺在地上。

但他还没放弃,反手握住芳心剑柄,似乎想在剑刃上写字。那自然是咒术,必须阻止。可谢怜刚举起手,梅念卿便奔了过来,道:“太子殿下!算了吧,算了吧!”

谢怜住了手,不知他喊的是哪个,又是让谁算了。君吾又咳出一口血,怒道:“给我滚开!”

梅念卿跪在他身旁,对他道:“殿下,算了吧!真的算了吧。继续战,也没什么意思了!”

君吾道:“你懂什么?!滚开!”

梅念卿大声道:“我是不懂!这么多年了,你神仙也做过,鬼王也做过,该杀的都杀了,想要的也都拿到手了,你这又是何苦?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你得不到的吗?你到底想要什么?你真正高兴的时候又有多少?!”

闻言,君吾脸上闪现一瞬的茫然。

但没茫然多久,他又暴起扼住梅念卿的喉咙,怒道:“你少来教训我!你没资格教训我!没人有资格教训我!”

眼下君吾力量不足,这一扼不算难解,谢怜正要动手救人,梅念卿却摆摆手让他别动,继续道:“殿下啊。”

君吾冷冷看着他,还是没放下手。

即便他现在力量不足,要拧断梅念卿的脖子也易如反掌,十分危险。梅念卿却任他这么扼着自己,道:“一句‘身在无间,心在桃源’,又有什么大不了的?谁年轻时没说过点这种傻话,你当年说的难道还少?为这一句话,你这么多年真的害苦他了!你看看小殿下他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后来你还听到他说过这句话吗?可其实他有没有想过要嘲讽你羞辱你,你自己难道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恨的是什么?”

君吾盯着他,一语不发。梅念卿道:“我知道你恨什么,我也恨!但有时候我真的很想回到从前。如果可以,我真的希望我们从来没有飞升过。”

“……”

“这么多年了太子殿下,这么多年了啊!为什么不能放过自己?我只是看着你,我都觉得累。很累了,你呢?你真的不累吗?”

作为三界第一武神,君吾的面容和仪态,永远是完美的,一尘不染的。此时,褪去了所有光环,谢怜才发现,就算除去那三张人面疫,他的面色也过于苍白了。

轮廓过于冷硬,眼眶之下还微微发黑,显得阴郁难言,根本没有光晕笼罩下显现出来的那般温和。

但现在的他,看起来才像是活的。尽管也是恹恹的。

梅念卿道:“殿下,你已经败了!但你不是败给那些你恨的人,那些不配你低头的人。你是败给一个从来没有低看过你的人,一个输给他也不坠你自己的人!

“所以……算了吧。”

“……”

君吾有点迷惘地道:“我败了吗?”

过于强悍的法力波动轰破了岩窟的穹顶,浅淡的阳光自上方洒落。

空中似乎飘下了雨丝。君吾躺在地上看谢怜,谢怜站着,居高临下俯视他,居然从他的神情里看出了一缕如释重负。

他不禁怀疑,也许,被什么人打败,结束这种分裂而疯狂的日复一日,也是君吾一直以来内心深处的愿望也说不定。

半晌,君吾忽然问道:“那招,叫做什么。”

“……”

谢怜举袖,擦了擦脸边的血,道:“胸口碎大石。”

君吾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叹了口气,闭上了眼,道:“漂亮。”

他没有再多说一个字,但所有人都能看出他脸上再也掩饰不住的精疲力竭。

谢怜的手终于从芳心剑柄上挪了下来,下一步,想不到该怎么做了,不由自主望向花城。花城还站在原处,那唯一一段还没有坍塌的通天桥上,已静静负手等待他多时了。见他回头,迎上他目光,微微一笑。

梅念卿坐在一动不动的君吾旁边,道:“殿下,你们走吧。”

他没有起来的意思,谢怜轻声道:“国师,你不走吗?”

梅念卿摇了摇头,道:“我陪一陪太子殿下好了。毕竟以前,我没有陪他。”

雨水越来越大,冲刷着君吾阖眸的脸,以及从伤口流淌出来的鲜血和生机。

冲着冲着,谢怜觉得,他脸上那三张人面,好像渐渐淡去了一些。不知是不是错觉。

沉默一阵,谢怜把背上斗笠摘了下来,垂手一丢,盖在了君吾的脸上。

慕情手腕上的咒枷已经自动脱落了,他飞起一脚就把这东西踢进了岩浆。风信肩头的胎灵却跳了下去,四脚并用爬到君吾的脸边,小心翼翼地碰他,和他踩自己脸时态度截然不同,把风信气了个半死。

谢怜却不管别的了,鼻青脸肿地径直奔向花城,仿若重生——事实上,也的确是劫后余生,一头扎到他身上,道:“三郎!”

花城向谢怜伸了一下手,随即就被他扑得向后退了一步,双臂环住他,笑眯眯地道:“哥哥,你看,我就说了,你一定会赢吧?”又把他的脸抬起来,仔细看了看,叹了口气,“你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指尖抚过之处,小小的银蝶扑翅掠过,伤痕淡化。谢怜也笑眯眯地道:“下次不会了!”

花城挑了挑眉,故作冷酷道:“没有下次了。”

顿了顿,谢怜敛了笑意,认真地道:“三郎,之前在铜炉山里,我说过,出去之后有话要对你说,你还记得么?”

花城笑道:“自然记得。哥哥说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

谢怜低下头,须臾,好容易才鼓起勇气,坦白道:“刚才君吾透露了只言片语的,也和这件事有关。说实话,其实早就该告诉你了,但我一直下不了决心,怕你知道……”

花城道:“怕我知道,殿下差一点就成了白衣祸世,对么?”

“……”

谢怜愕然:“你……?”

花城不正面作答,而是在他面前单膝跪下,抬脸看他,笑吟吟地道:“如何?哥哥,这样,想起来了么?”

怎么会想不起来?

那时候,那个无名的鬼魂,也经常这样对他单膝下跪!

那张苍白的笑面和花城此刻的笑脸重叠了一瞬。谢怜心一颤、脚一软,直接就坐在他面前了,喃喃道:“……三郎……是、是你啊!”

花城笑了一声,维持着单膝跪地的姿势,那仅剩的一只眼睛凝视着他,道:“殿下,我一直看着你。”

谢怜还是只能说一个字:“你……你……”

他终于明白,过往花城状似无意对他说过的许多话都是什么意思了。

原来如此。他从没想过,原来无名,就是花城!

他全都知道的。他全都看到了。他一直都在!

突然之间,千般滋味、万般言语齐齐涌上心头。感激有之、惭愧有之、痛心有之,狂喜有之,更深一步、无药可救的恋慕有之。

谢怜的胸口被撑得快要爆炸,一个字的表述也挤不出来,只能猛地扑了上去,喊道:“三郎!”

他好像只会说这个词了,又喊了一声:“三郎!”

花城被他扑倒,和他一起坐在地上,搂住谢怜,哈哈大笑。原先的恐惧担忧一扫而光,谢怜紧紧环住他脖子,笑着笑着,想掉眼泪。

但眼泪还没掉下来,他便蓦地发现了一件很不妙的事。

虽然花城是鬼,但他的身体,从来几乎和常人无异。

可是,现在被他抱住的花城,那身明艳的红衣,却微微有些透明。

谢怜一把抓住他,愕然道:“三郎?!你怎么了?”

花城还算从容,道:“没事。只是稍微有点过头了。”

谢怜一听就懵了:“……你怎么不早点告诉我,这怎么能叫没事?!”

法力,是那些法力!

花城给谢怜送法力,从来都仿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笑眯眯地仿佛没有分毫负担,但那是他自己的法力,又不是大浪淘来的沙,怎可能真的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这根本不能怪花城没早说,只能怪他自己没早想到。谢怜又悔又急,道:“我还给你。”

他捧住花城的脸就吻了上去。风信和慕情本想过来的,一见此景,瞬间倒退数丈拉开距离,放他们两个在那里自己弄。

咒枷已除,他拼命把自己能挥霍的全部法力都往花城那边渡去,想尽早让他恢复。可是,他吻了好一阵,松开一看,花城袖口的红衣以及那双银护腕,还是透明的,甚至已经半透明了!

谢怜怔了好一会儿,心中惶恐,下意识又捧住花城的脸要吻上去,花城却眼疾手快,反捧住他的脸,亲了他一下,笑道:“虽然哥哥这么主动,我很高兴,但还是不必给我渡法力了。不过,如果哥哥不是借法力,只是单纯地想吻我,我倒是完全不介意。越多越好,欢迎至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