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头的承诺，书面的契约，其实都是最无用的东西。

时移势易，百年后，不，或许几十年后，谁还记得这些承诺和契约？

热武器现世，必然会对这个世界产生一定的影响和改变。

哪怕启贤帝和楚胤这个太子，都能保证并且做到，不会主动使用火药去侵略他国。

但是，未来的君主呢？

或者改朝换代了呢？

又有谁能说得准呢？

这几分承诺，能维系多少年呢？

不过，难道就因为这些原因，就不要去研究更强大的武器了吗？

这是因噎废食了。

我可以不用，但是我不能没有。

这是兔子们的家训。

特别是这个世界已经有了黑火药的雏形了，大禹有，周边国家也可能会有。

更何况，这火药，并非只能用于战争。

往小了说，鞭炮和烟花，往大了说，以后开山修路，开凿运河，一颗火药的威力，能抵得上人工挖十天半个月的进度了。

就是得琢磨一下，怎么才能更妥善的换给这些古代人。

小萝卜在旁边偷吃了一颗楚逸的葡萄，露出痛苦面具。

古代的水果也太难吃了叭。

呸呸呸！！！

小萝卜开始出馊主意了，“干脆咱们再吓他们一次，让他们就算是换回去了也不敢滥用。”

怎么吓？

还是让小萝卜送信？

这一招行不通。

只能起到一个短期的效果。

虽然不能保证永远，但至少要把这个战线拉长一点。

尹秋枫也有了个鬼主意。

嘿嘿。

既然他们觉得火药是很强大的武器，那就让他们见识更强大的。

楚诚在一旁催促，“尹老板意下如何？”

尹秋枫颔首，“我这边自然是没有问题，这种东西，我若是换给了他国，无异于是跟你们撕破了脸皮，我想，我还有那么多动植物没收回来，不至于做这么没脑子的事儿。”

楚诚一颗心放下了。

“那不知这配方如何换？”

需要的动植物应该不是个小数目了。

但他和皇兄都有心理准备，这种东西，即便是尹秋枫要求他们把所有的动植物找回来，他们除了答应，也没有别的办法。

总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放弃。

尹秋枫抬手，“要多少动植物才能换，这个我们可以到最后再商议，在换之前，我还有一样东西要给你们看。”

楚诚诧异，“是何物？鞭炮？”

“非也。”尹秋枫指着楚逸的平板电脑，“我要给你们看一出戏，看过戏之后，你们再决定换不换吧。”

这话，说得就有些引人深思了。

楚诚甚至都不明白尹秋枫此举的用意到底是什么？

看一场戏？什么戏？

看一场戏能影响什么呢？

他有些无法理解。

尹秋枫又道：“这场戏事关重大，诚王殿下也可以回去跟陛下商量一番，约定好一个时间，你们再通知我，看戏的地方，可以你们来定。”

刚好家里还有个便携式的投影仪。

有些电影，用平板看，用手机看，缺一点儿震撼力。

还是大屏看得爽快。

他说得如此慎重，楚诚也不敢轻视了。

尹秋枫：“我丑话也说在前头，就算是到最后你们还是一定要换，必须签订一份契约。”

这契约能管多久，尹秋枫无法去设想。

但是这个流程是少不了的。

他又继续说道：“同样的，我也会写下一纸契约，除了你们，不会再将此物换给任何人。”

楚诚的神色凝重，眼神中也带着慎重，“本王定会如实将尹老板的话传递给陛下。”

尹秋枫点点头，这话说到这里就差不多了。

时间也不早了，他东西送到了，该聊的话也聊了，陈凌霄可能还会去杂货铺找他。

尹秋枫就准备回去了：“郡王殿下，上次的动物呢？可否派两个人？随我一同回杂货铺？”

来的时候，直接让王三他们回去了。

只能让楚逸找人帮忙送了。

“不多留一会儿了？”楚逸还挺不高兴的，“你头一回来我府上，连顿饭都不吃了？还拿不拿本王当朋友了？”

尹秋枫哑然失笑：“要吃饭，哪天都可以，但今天确实还有点事儿，陈世子等下还要去杂货铺找我。”

楚逸就更不高兴了，他本来就不喜欢以陈凌霄为首的那帮世家子弟。

衬得他这个郡王有多糟糕似的，明明他也没干什么坏事。

喜欢饮酒，喜欢美人做伴，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也不知道尹秋枫这么一个不规矩的人，怎么会跟陈凌霄交上朋友的。

哼。

尹秋枫刚刚把那话说出口，其实就意识到不妥了。

他怎么忘了，是这俩人互相都看不顺眼来着。

一个算是世家子弟的典范，一个算是顽固子弟的典范。

他扶了扶额，“我前些天刚订了几瓶好酒，郡王爷要是不嫌弃的话，过两日来拿走。”

楚逸也不是完全不通情达理的人，毕竟尹秋枫身份与他们不同，需要顾虑的事情太多。

刚好尹秋枫给了他台阶下，他自然就笑着应下了。

“那行吧，你隔壁开业的时候，我不在，还没给你送开业礼物呢。”

他招了招手，唤来两拨奴仆。

“你们几个，去把后院花房里的笼子抬过来，切记，一定要小心，莫要伤到里面的小动物了，你们两个去找管家，让他开库房，把我上次得的那对玉如意拿过来。”

尹秋枫想说不用送什么礼物。

被楚逸给制止了。

“朋友之间，就该礼尚往来，除非尹老板不把本王当朋友。”

尹秋枫还能说什么？

这楚逸做事大而化之，虽然不太符合标准古代人的模板，但人还挺实在的。

跟他换东西的时候，动植物给得也痛快。

玉如意比动物更先送过来。

“郡王殿下。”管家大伯亲自送过来的，“玉如意给您送来了。”

“打开。”楚逸挥挥手，“让尹老板看看喜不喜欢。”

喜欢，怎么能不喜欢。

尹秋枫的眼睛都差点儿看直了。

羊脂玉，精雕细琢的玉如意。

小萝卜也觉得漂亮，“枫枫，这就是你说的羊脂玉吧？”

尹秋枫默默点头。

他之前一直想着要给小萝卜挑一块好的料子，雕一只漂亮的小萝卜。

但是一直没时间去找。

羊脂玉，在现代就不说了，在古代，想要找到这种品级的羊脂玉也不容易。

看尹秋枫的表情，就知道他是喜欢的，楚逸也满意了。

“喜欢就拿去把玩吧。”

尹秋枫也说不出拒绝的话，这玉如意，他确实是太喜欢了。

他想了想，“郡王爷，你知道在哪儿可以买到这羊脂玉的原石吗？”

楚逸还没说话，楚诚就开口了，“我那还有一块，明日给尹老板送过去便是，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尹老板拿着顽就是了。”

尹秋枫暗自叹了口气。

楚逸送他玉如意，是因为拿他当朋友，楚诚说送他羊脂玉，那就是跟他卖好了。

话都到这里了，拒绝也不合适。

“有劳诚王殿下了。”

刚好，笼子也送过来了。

尹秋枫还挺好奇的。

当初楚诚说的是新品种的动物。

也不知道是什么。

都是用绸布盖起来的。

“先看看，这动物还挺奇怪。”楚逸说，“要不是在你这儿看过图册，我都不知道居然还有这么奇怪的动物。”

总共是五个笼子，找回来三种动物。

其中有两个笼子里装的是两只。

楚逸也解释了，“刚好去那边了，见这猴子挺多，我们就把猴子拿出来，多给你诱捕了两只。”

怎么都喜欢这么搞？四只猴子。

尹秋枫细看了一下楚逸说的猴子。

居然是直隶猕猴。

依旧是复刻出来的幼崽模样，可可爱爱，眼神懵懵懂懂的。

“这几只猴子，够换这小黑板了吧？”楚逸可太喜欢这个小黑板了。

里面的戏剧也特别有意思，还能拍照呢。

拍照，他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能把人，把景物，都记录下来，好神奇。

想必那戏剧也是这么来的。

尹秋枫笑了笑，“够了。”

当初说的是两种动物，但这猴子有四只，而且是新品种的，之前都没有收到过，又是灭绝的种类。

再说了，他看在这玉如意的份上，他也不能说不够啊。

剩下三个笼子里，还有两种动物呢。

这是要算在楚诚的头上。

小齿灵猫有两只，也叫小齿椰子猫。

别看人家叫猫，但人家可不是猫科，是灵猫科的小可爱。

跟猫科动物还是有区别的。

也是之前没有找到的品种。

另外一只是豚鹿，看起来不像麋鹿那般仙气。

矮胖矮胖的，是偶蹄动物，屁屁钝圆，有点儿像猪，所以才得了这么个名字。

不是灭绝动物，是濒危动物。

曾经也一度宣布野外灭绝，到零七年的时候，才又在野外发现。

后来经过了人工的繁殖孕育，现在已经有了一定的规模，甚至沪上动物园都还有呢。

只不过，豚鹿依旧是濒危等级的。

还是跟之前的华南虎一样，数量太少，很难彻底避免近亲繁殖。

又有新的豚鹿，还是原始的基因。

尹秋枫满意极了。

“诚王殿下，当初说了，是换白糖的制作配方，多一种动物，给两只，再给你换一种制糖原材料的种子，这种子，要过几天才到。”

甜菜，长得跟圆萝卜似的，就是通体都是红色的。

甜菜的出糖率虽然比甘蔗要差一些，但是这东西的产量高，种植起来也不难，而且更适应北方的气候。

上次楚逸他们说，这一趟至少都要半个月，尹秋枫也就没急着订货。

种子和甜菜都要给，他是个实诚的商人，种子倒是不怕存放，甜菜不行。

总要人家把甜菜拿回去，先试一下的。

幸好没定，要不然都得烂在家里了。

尹秋枫都琢磨着，这楚逸的腿，看起来应该是骨折过，估计是稍微有点儿好转了，就往回赶了。

也是不容易。

“大概需要三五日的样子，诚王殿下也可以等种子到了之后，再把这两种动物送过来。”

楚诚含笑，“动物你带回去便是，种子的事情也不急，天凉了，也不到播种的时节。”

其实这笼子也实在是神奇。

把动物关在笼子里这么久了，除了每天按时喂点儿吃的，几乎没有这么管过。

特别是楚逸刚受伤那几日，哪里顾得上这些动物？

可没想到，都这么久了，这动物都还好好的，特别精神。

就是奇了怪了，这动物捉回来就是这么大，过了这么久了，好像也没长大。

不愧是这神奇的尹老板出品的笼子。

尹秋枫急着回去，楚逸也不多留他了。

给他安排了两辆马车。

尹秋枫还觉得多此一举，郡王府的马车，豪华也宽敞，就放五个笼子和他，完全没问题。

但他低估了古代权贵们的观念。

“人岂可和动物同乘一辆车架？”

尹秋枫感觉有点儿乐，享受了一把古代豪车。

到杂货铺的时候，陈凌霄也刚到。

“我就想着，你去了郡王府，也肯定会早些回来。”

尹秋枫到点就关门，绝不多留，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进来坐吧，还有点儿时间，偶尔晚一些回去也没什么。”

笼子都被楚逸的奴仆搬到了客厅里，陈凌霄看了一眼，也有些眼热。

他叹息，“到底是皇室子弟。”

这几种动物，居然只是用来换玩乐的东西。

语气里有些可惜，却也有几分怜悯，又剩下了几分羡慕。

尹秋枫歪了一下脑袋，这皇家，确实是太复杂了一些。

他目前见过的皇子，就一个太子楚胤，其他的皇子，是一个都没来过。

或许是来过，但是也没自曝身份。

至于陈凌霄看到这些动植物，情绪复杂，他也是能理解的。

他这里这么多好东西，不管是那些‘功劳’，还是其他的东西，享乐的也好，实用赚钱的也罢。

陈凌霄不想要吗？当然想要。

就是他的身份，不允许他像楚逸这么恣意。

就像之前的萧鹤，想换一本诗集，说服家族，都花了不少的时间。

他拍了拍陈凌霄的肩膀。

这是男人之间的安慰。

陈凌霄没忍住笑了一下，虽然身份带给了他很多限制，但他所享受的荣光，也都是这个身份给他带来的。

人总要有取舍的。

他今天过来，也确实是有事情的。

写信说，也不放心，只能亲过来了。

之前白术徒弟的事情，尹秋枫让人去跟他报了个信，结果那天陈凌霄刚好出城了。

回来的时候，官司已经结束了。

幸好结果是好的。

陈凌霄看了看周围，确定了堂屋和杂货铺之间的隔断都是关好了的，他才开口。

“尹兄，陛下注意到鞭炮的事情了。”

一句话，点到为止。

尹秋枫乐了，“我知道，今天诚王殿下也跟我说了这个事情。”

陈凌霄冒险报信，心中也有一定的顾虑，但是他尹秋枫可没有什么顾虑了。

他三言两语，直接把今天的事情跟陈凌霄说了。

“要看一场戏？”陈凌霄也迷惑。

尹秋枫笑得神秘，“按照你的身份，看戏的时候，应该会叫上你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尹兄惯会故弄玄虚。”

“不是故弄玄虚，就是说出来，你们真的未必听得懂，也未必能感受到其中的利害关系。”

“也好。”陈凌霄叹了口气，“尹兄有应对的办法就好。”

他是文臣，却是武勋传袭的世家，杀伤力强大的武器，握在他们手里，总归是一件好事情。

他来这一趟，也就是担心尹兄会不会为难。

尹秋枫感念他的这份情义相挺，“以后想换什么东西，你直接告诉我就行，不用动植物，用钱便是，此事你别给我传出去就是了。”

陈凌霄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尹兄就是如此的赤诚，你待他好，他便会回馈给你这样的赤诚。

“之前的尿不湿，快用完了，要不然你再送点儿过来？”

尹秋枫：“……”

说个半天，就要尿不湿？？？

“这都是小事情，你随时差人来跟我说一声就是，陈兄真的不想要别的？”

陈凌霄叹了口气，“你给楚逸的小黑板，我也想要，但如今显然不是合适的时机。”

尹秋枫明白了。

楚逸，一个郡王，为了这个小平板电脑，亲自跋山涉水去捉了动植物，还意外遭遇刺杀。

要是陈凌霄只用钱就买回去了。

一碗水没端平，迟早会出问题的。

“这事儿啊，是有点儿麻烦。”

陈凌霄是他在大禹接触到的第一个世家贵族，为人和善，品行也很好。

也是真心拿他当朋友的。

陈凌霄：“我无意让尹兄为难，尹兄不必为此事挂心。”

“那就再缓缓。”尹秋枫说，“你再换个别的。”

这意思，是非要他说个什么东西出来。

陈凌霄笑着扶额，有几分无奈，“若是方便的话，不如拿几本书？适合女子看的，我夫人常年在后宅，长日漫漫，也就是喜欢看看话本子，怪志游记，打发一二时光。”

“这事情好办。”

小说嘛，要多少有多少。

古代的小说，嘿嘿，当然也有好看的，但那也太稀少了，精品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更多的是以男性为主的视角去写的。

现代女孩子看的小说，那可就精彩了，虽然在文笔上可能比不上古代小说的深度，但是小说不就是打发时间的吗？

尹秋枫大手一挥，“话本子也不收你钱了，万一你夫人的闺中密友问起来，你就说拿花草换的便是。”

也能给他拉一点儿生意。

陈凌霄笑着应下了。

这时候，沈棋的午餐也送到了。

事情都说完了，他也不耽搁尹秋枫的时间。

“书和尿不湿，你后天派人来拿吧。”尹秋枫送他出门。

陈凌霄点点头。

尹秋枫一个闪身回家。

他都没先吃饭。

屋子里的动物太多了。

白术送来的旅鸽，一直在咕咕咕。

楚逸和楚诚的直隶猕猴，好像对这群旅鸽特别感兴趣，都开始嗷起来了。

还有小齿灵猫，已经跟贵妃对上眼了，好似马上就要开始一场大战。

大王在贵妃身后保驾护航。

唯一安静的，就是那一只豚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