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盛夏的每一天都被颜桑这八年反复拎出来回味,但记忆仍然背离主人的意愿逐渐褪色淡化。
颜桑只记得那是一个雨天。
那天颜桑和季砚沉在手机上约好时间,定在学校的人工湖见面,颜桑提前到了,等季砚沉从实验室出来赴约。
然而到了约定的时间,颜桑把湖里的鱼都喂胖了几条,等来了一场暴雨,也没等来季砚沉。
颜桑给季砚沉发短信询问他是不是有事耽搁了,但一直也没收到回复。
季砚沉向来准时,颜桑担心他出事不放心,冒雨往实验楼跑。
宁城夏季多暴雨,天气变化无常,连天气预报都无法准确预测,颜桑自然也没提前准备雨伞。
迅疾雨滴打在身上有点疼,颜桑浑身湿透,眼睛都睁不开地闭眼往前冲。
暴雨砸在地面和绿植上,噼里啪啦一顿响,耳边都是雨声,颜桑听不见声音,等撞到一个人被拉进伞下后,他才知道男朋友来找他了,还喊了他好几声。
“没有伞你怎么乱跑!”
伞面隔出的一小方天地下,颜桑第一次看见季砚沉着急生气的模样。
但雨滴砸在伞面的声音太响,头发上的雨水流下模糊了视线,颜桑听不清季砚沉在说什么,只能一边被他揽着肩膀往宿舍走,一边盯着他看。
颜桑试图听清楚季砚沉在说什么,但周围实在太吵了。
盯着季砚沉看了半天,颜桑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他男朋友生气的时候都这么好看。
那个时候两人确定关系还没多久,颜桑第一次谈恋爱,正是上头疯狂长恋爱脑的时候。
连季砚沉生气都能品出一丝不同寻常的甜。
我淋雨了,他生气。
他关心我。
他好爱我!
就怀着这话甜滋滋的想法回到季砚沉宿舍,冲完澡换上季砚沉的衣服时从浴室出来时,颜桑都是笑着的。
笑眯眯的颜桑一出来,就对上季砚沉的冷脸。
颜桑嘴里哼的歌一停,恍然有种回到了人没谈之前。
刚开始的时候,季砚沉对他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态度冷冷淡淡的。
“怎么了?”颜桑不明所以在男朋友身边坐下,伸出手指去戳他抿得平直的嘴角:
“为什么对你一天没见的男朋友这个表情!”
颜桑佯装不高兴的拧眉,但季砚沉是真的不高兴:“不是让你在凉亭等我?”
“外面这么大的雨,你连伞都没有都敢直接冲,淋雨生病怎么办?”
一听季砚沉这话,颜桑“哼”了一声:“你还说我,我等你这么久,你一直不来我才去找你的。”
戳嘴角的手指换了方向该戳胸膛,颜桑一字一句道:
“我还没有说你呢,说,这么久你干嘛去了?是不是外面有其他男人了?”
季砚沉:“……”
颜桑咄咄逼人:“他有我好看吗?有我腿直吗?跳舞有我好看吗?有我喜欢你吗?最重要的是,我他屁|股有我翘吗!”
“胡说什么。”季砚沉把他戳个不停的手指拢在手心:“不要打岔。”
“就知道外面的野男人屁|股没我翘嘿嘿。”颜桑的严肃只装了不到半分钟,随后像没骨头的猫似的懒懒往季砚沉身上一挂:
“别生气,我是看你一直不来,担心你。”
季砚沉不是故意不迟到,他们那个实验室不允许带手机进去,看时间全靠里面的挂钟。
而今天恰巧实验室的时钟坏了,季砚沉忙着干活没注意,一来二去就错过时间了。
要不是记挂着还在等他的颜桑,后面看时间的次数频繁了些,可能他和师兄现在还在实验室埋头苦干呢。
“好吧。”颜桑很大方的说:“原谅你这次的不准时了。”
在季砚沉开口之前,颜桑准确的捂住他的嘴:“我原谅你了,你也不准再说我了。”
被迫闭嘴的季砚沉:“……”
颜桑倒在男朋友身上,摸到男朋友光秃秃的手腕,笑眯眯道:
“等以后我们挣钱了,就买一块好一点的手表,我亲自给你戴上,这样就不怕错过时间了。”
面对颜桑的画饼行为,季砚沉“嗯”了一声,吃下了。
两人恋爱以来的第一个小矛盾就这样过去了。
“我说了,你不适合做阅读解,会得零分。”
季砚沉偏冷感的声音把颜桑从回忆中拉回来。
颜桑回过神来,看着男人手上的腕表,心里有点说不上的空。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他画的饼以这样的方式实现。
收拾了一下心情,颜桑问:“什么阅读解?”
季砚沉问:“手表,你刚才在想什么?”
颜桑不认账:“什么都没想。”
他哪里知道季砚沉不走寻常路,事后拿出一块价值不菲的表结果是让自己给他戴。
季砚沉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没戳破他,道:“我出门了,你好好休息,晚餐想吃什么跟我说。”
颜桑不想去想季砚沉行为的含义是什么,胡乱的点点头。
反正他拒绝也没用,不如双方省点事。
覃卓和司机已经到了楼下,季砚沉没再耽搁,只是临出门前又说了一句茶几上有给他的东西。
等听到关门声,颜桑才“嘶”了一声,揉着腰姿势有些别扭的往客厅走。
茶几上方放着一个方形小盒子,在打开之前颜桑对里面的东西就有预测,打开一看,里面果然躺着一块腕表。
除了表盘颜色之外,和他刚才给男人戴的那块一模一样。
情侣腕表。
颜桑脑子里第一时间冒出这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