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桂老师,这是万风,来我们家住一阵儿。”万云立即回话。
等说完这句话,周长城万云和万风都意识到,宿舍里只有两个房间,桂老师回来了,这下真不好分配地方,不过万风立即就反应过来了,主动和他姐说:“二姐,这个桂老师是要跟我们住一起的吧?我就睡客厅的沙发上,让桂老师睡房间。”
万云看他一眼:“算你懂事!”
出罗湖关时,要下一段楼梯,万风提着桂老师那又大又重的行李箱,而周长城万云则是扶着桂老师一级一级地往下走,夫妻两人心中都默然,桂老师是真的心里恐惧了,原来他在广州是多么雷厉风行的一个人,如今竟接受了小辈当扶手。
但他们两人也没有伤感太久,桂春生下了楼梯后,就松开周长城万云的手,微微喘着气:“好了,我只是暂时不舒服,喘气不畅,不用人扶,我自己走。”
“好好,桂老师,您慢慢走。”周长城赶紧松开他的胳膊,和万云都有些热泪盈眶,桂老师始终都没有变,是那个有自尊、有风骨的长辈榜样。
在罗湖那儿吃了顿饭,看桂老师面有疲色,周长城万云便带着桂老师坐上的士,直接回宝安昌江厂的宿舍里去。
桂老师从香港过来用的是回乡证,这个证件在广深来说都相对畅通无阻,不需要办理暂住证,等到了宿舍,他们又想扶着桂老师上楼,但桂春生撇开他们,自己扶着墙,缓缓走上去:“我还没有老到这个地步,不用盯着我,你们自己走自己的。”
周长城转头去跟万风一起抬箱子,万云亦步亦趋跟在桂老师后头,慢了点,但一点也不催他,只觉得桂老师回来了,心里都定了许多。
进了宿舍,刚坐下没两分钟,桂老师便站起来打量着这个小地方,开口道:“阿城阿云,这地方确实是太小了,住不了几口人,以后等孩子大了,东西多起来,我们还是要想办法找个大地方。”
我们?不是你们!
“是是是!”不论桂春生说什么,周长城都赞同,又把自己说得可怜兮兮的,“桂老师,我们两个就是年轻,身边没个长辈,不论是买房子还是生孩子,一点经验都没有,所以才要把您老人家请回来,家里还是需要您来掌舵。”
“您看,买房子总得找地方,有了房子又得装修,我忙着上班,小云过阵子肯定要大肚子了,诸多不便。还有啊,等孩子出来了要取名字,再大一些就要读书,事情一件接一件的,这一切哪里离得开您这个当爷爷的!”
这就是马屁正拍在正中心了,桂春生就喜欢听这种年轻人需要自己的话,他立即接受了,自己就是如此之重要,笑呵呵地站起来:“不急,一件一件来办!我到香港去之后就没有再染过头发了,你看,我这满头华发,跟七八十的人没两样。阿城阿云,你们陪我去染个头发。”
一切重头开始!
这一瞬,就像是1987年周长城万云刚到广州投靠桂老师一样,当时桂老师因肩膀痛和脊椎病住院治疗,也是让他们两人买染发膏在医院染发,好像时间走了一圈,又回到原点。
“好,我们马上去!”万云立即从抽屉里拿了点钱出来。
万风不明白二姐二姐夫为什么对这个桂老师如此依赖仰仗,但新生活对他来说,一切都是新鲜的,跟在他们后头,像个小跟屁虫。
染发么?他还没试过呢。
新界路另一条街末尾,就有一家正规的发廊,收费较贵,周长城就带着桂春生去了那儿,因为里头味道重,万云这个孕妇就被留在了外头,而万风则是跟了进去。
等桂老师在镜子前坐下,周长城和店员交涉,说要染个黑色的。
那店员看着周长城一个青壮年带着个长了白发的老人进来,有些好奇,问:“这是你爸爸吧?真是少见,还有儿子带爸爸来染发的。”
桂老师当时闭着眼睛,周长城也没有否认,只是笑着点头去付了钱,他们不是父子,但这些年的感情跟父子也没有区别了。
万风在旁边也没有停着,而是四处张望,这家发廊店比定安市的更大更明亮,美发转灯一闪一闪,吸人眼球,虽然都是同样的推头发的东西,但在他看来这儿就是更“先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