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起了雾,雾散之后,地面湿漉漉的,清凉潮湿。
裴再穿着一身素衣,长发未挽,随意散着。他站在窗边,手里端着一盏茶。
几个下人在院里洒扫,东厢房外的走廊上,一个人趴在窗下,擦青黑色的地砖。
他擦了两下,见没人看他,就把抹布一扔,坐在走廊下休息,一边还用他那双黑亮的眼睛不住地打量。
不鉴捧着衣服进来,从裴再身后看到了小段,眉头皱起来,“他怎么在这里。”
不咎跟在不鉴旁边,他也看到了小段,笑着道:“咱们府里卧虎藏龙,谁的人都有,没想到,居然让他先摸进了正院。”
不鉴问道:“这个人什么来路?”
“为钱来的,”不咎道:“跟京城里的几位大佛没关系。”
不鉴道:“既然跟京城里的人没关系,把他赶走吧,看着实在讨厌。”
一直不说话的裴再看了不鉴一眼,“让他离开的原因可以有很多,但仅因为看不上眼,这样的理由合适吗?”
不鉴一愣,裴再放下茶杯,“不要按照个人喜欲而随意惩处别人,尤其是在你有这个权利的时候。”
裴再走了出去,也没穿外袍,走到院中亭子里,里面摆着他没下完的棋局。
见他出来,小段立刻站了起来,躲在柱子后面转着擦柱子。
不咎跟出去,站在院中摆了摆手,所有下人都退出去,小段好奇地往亭子那边看了两眼,甩着抹布跟其他人一块往外走。
不鉴刚被裴再说过,这会儿收敛了神色,小心地走到裴再身边,取来炉瓶三事,点上沉香。
裴再落座,摸出一枚棋子,道:“叫换女来。”
不鉴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换女是小段的姐姐。
她跟在不咎身后进来,穿着侍女的衣服,神态迟钝而迷茫。
在不咎的提醒下,换女笨拙的行了礼。
裴再拿了一块点心给她,她不接。
“不能吃?”裴再问她。
换女点点头。
“为什么。”裴再态度很温和。
换女道:“小段说,不能随便吃别人给的东西。”
裴再点点头,“他说的对。”
裴再倒掉茶,随便抓起一把棋子扔进茶杯里,盖上茶杯盖,晃了晃。
“这里面有多少颗棋子?”
换女不说话,也不动。
裴再抽出一把铜制的香勺,抓过换女的手,狠狠敲了一下。
换女吃痛,短促地叫了一声。
“再不说,还要挨打。”
换女瑟缩着收回手,道:“十三个。”
裴再松开她,不鉴打开茶杯,道:“是十三个。”
不咎站在旁边看,道:“她的听觉似乎格外敏锐。”
裴再把棋子都倒出来,黑的白的各自放回原位,“不闻说,换女二十步之外就能听到他的脚步声。”
不咎若有所思,“不闻是一流高手,换女能在二十步之外就察觉到他的踪迹,的确可以称得上一句天赋异禀。”
“换女有大用。”不鉴立刻道。
“给她找个老师吧,”裴再起身,离开之事看了眼换女,微微摇头,“有这样的天赋,偏又落在一个孩子身上。”
小段在外面等了半天,没等到换女出来,却有几个年纪大些的侍女来收拾换女的东西,说换女以后就留在正院了。
同屋的几个女孩子,好奇地问东问西,只问出来说换女得了主子赏识,几个姑娘不免艳羡一番。
同在外院的小段,等得心焦。一有机会他就抢着往正院跑,送东西或者洒扫庭院,期间也见了换女几面。
她换了新的衣服,吃的也好,才不过几天,之前的瘦弱病态就消失不见,面色都红润起来了。
小段还是不放心,找到机会同换女说话。
在抄手游廊里,小段把换女上上下下看过一遍,问道:“你在里头都做什么?”
“玩。”换女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