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鸟的最后一击,通通作用?在了这个常年被师兄弟护在身后、一把年纪还透着点单纯的、孱弱的医修身上。
他走得很?快,大概没感觉到多少痛苦,裘翊只来得及睁大眼,随后,俞温的鲜血就瞬间?浸湿了他的衣物。
白修亦和奚陵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俞温气息全无的尸体,以及一旁跪地失神的裘翊。
那是奚陵第一次在他大师兄脸上看到那样可怕的表情。
“裘翊,我?听说你的家人?,也是为了救你死的。”
白修亦声音是平静的,却一字一句,字字砸在裘翊心里:“你是不是命里犯煞啊?专克对你好的人??”
“要不然你也去死吧?你呆在仙盟里面,不吉利。”
大部分?时候,只要白修亦和奚陵同时在场,不冷静的那位永远都是奚陵,而白修亦则是那个负责约束奚陵的存在。
可是这一次,奚陵尚且怔愣在俞温的尸体面前,白修亦就已一把拖过裘翊,狠狠掼在了墙面。
那天,仙盟的几位堂主都被惊动了,亲自下场拦阻,生怕裘翊会?被白修亦活活打死。
奚陵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拦。
若是旁人?间?接害死一个仙盟最优秀最有潜力的医修,他们恐怕用?不着玄阳门,直接第一个把人?弄死解气。
可是裘翊不一样,奚陵他们可以打可以废,却不能杀。俞温死都死了,打死裘翊也复活不了,可仙盟还指望着等灾难结束过后,利用?裘翊吞了裘家留在大渊的那些法器珍宝。
不过拦也没啥用?,奚陵猛然挥刀,将几个地位尊贵的大能通通拦在了外面。
隐约的威压透露而出,不明?显,却已足够让几人?停住了步伐,有人?眼中闪过了惊疑不定,奚陵没理,而是看向了其中一人?。
“他是你的人?,曲文光。”
仙尊与仙尊之间?也是有差距的,闻言,曲仙尊脸色一白,当即道:“是。在下看管不力,会?自行向盟主请罪。”
奚陵转身,走向白修亦。
裘翊全程没有还手,烂肉般摊在地上,半死不活,一动不动。
奚陵冷冷地欣赏他的狼狈。
只是,他到底还是没让白修亦将裘翊打死。
满地的血迹一片狼藉,有裘翊吐的,也有俞温的,在裘翊快咽气时,奚陵握住了白修亦,触到了一手的青筋。
“他是三师兄拿命保住的。”
短短一句话,成功让白修亦停了手。
几个仙盟大能如蒙大赦,赶忙围了上来,奚陵则走到了裘翊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
堂主们都去安抚白修亦了,你一言我?一句,聒噪得紧。
因?此,谁也没有预料到,奚陵会?突然抬起腿,一脚踩到了裘翊脸上。
“我?以前觉得你挺可怜的。”奚陵蹲下身,面无表情,“现在,我?觉得你挺可悲的。”
狠狠扯下了裘翊脖子上挂着的一个小药壶,奚陵抱起俞温,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药壶是俞温送给裘翊的,奚陵也有,伤重?之时服下,能保人?一时的性命。
这个药壶已经空了,应当是裘翊尝试过喂给俞温,可惜,伤势太?重?,喂了也没抗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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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陵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拿个空壶走,他只知道此时此刻,他不想在裘翊身上看到任何属于他三师兄的东西。
药壶被夺走后,一直不声不响的裘翊忽然嚎啕大哭。
凄厉的呜咽久久没有停歇,这一刻,裘翊看上去像是一个绝望的蠢货。
奚陵是在回?玄阳门的路上哭出来的。
没什么?声息,白修亦发现的时候,泪水已经冲干净了俞温脸上的血渍。
白修亦没有让他别哭,只是沉默地帮他擦拭脸上的泪痕。
“如果?有一天你也死了,让我?陪你一起,好不好?”
奚陵这话说得突然,白修亦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不是在开玩笑。
“不好。”
沉默片刻,白修亦收回?了手,道:“我?不会?死,你也会?好好活着。”
顿了顿,大约是觉得自己话说得太?满,白修亦又道:“就算我?死了,你也要好好活着。”
奚陵不说话,他睫毛还挂着水珠,眼眶红红的,脸却冷冷的。
白修亦推了他一下:“听到没有?”
脸上染了点严肃,白修亦一直凝视着奚陵,奚陵抿唇,好半晌,才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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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修亦无奈又欣慰地搓了把奚陵的头顶。
俞温下葬那天,是在那一年的中秋佳节。
他们本来是约定好,在中秋之前结束完手里的事情,一起回?玄阳门团圆,可现在,他们无法团圆了。
自魔气入侵以后,五州的气温就下降了许多,即使是地理位置如此靠南的玄阳门,每年也都会?下几场大雪。
即便如此,中秋下雪,也还是太?早了些。
可就是这么?的奇怪,出殡时,玄阳门飘起了大雪。
这段时间?里,四师姐哭花了眼,二师兄好几天未置一言,师父常年挂在脸上的微笑随着二师兄的声带一起消失不见,而在雪降下的一刻,所有人?都抬起头,怔愣地看着漫天飞雪。
“是小温,来和我?们道别了。”
师父苍老的声音里,奚陵猛地偏过头,压抑着翻涌的情绪。
雪花纷纷扬扬,落在奚陵脸颊之上,微凉,却并不刺骨,像他的三师兄,总是轻声细语,温温柔柔。
白修亦发现了他的异样,在凛凛的寒风中,轻轻捏了捏奚陵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