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日子,陈未识过得格外平静。
他跟公司请了短假,在宋道初的别墅里一边养伤一边温书,那一瓶小菊放在书房的窗台上,背书做题累了的时候他就看看花儿。小腿的伤好得快,肩膀的却更难些,要是试图用右手写字,姿势就会别扭得像得了什么关节症,他跟谭竞扬抱怨,谭竞扬竟给他送来一块三岁小孩儿玩的电子写字板。
那快递是宋道初拆的,难得陈未识从书房就听见宋道初哈哈大笑的声音。陈未识没搭理,回头就一通电话打到小姨家里骂人,不料谭竞扬已经回学校,电话恰好是陈秀云接的。
陈秀云关心地问他:“最近公司里怎么样,都还适应吧?”
陈未识呆住,只有支支吾吾地应。不料陈秀云的话题很快又扯远了,她说到花店已经请人重新装修,货也要再进,现在店里闹腾得很,她白天去守着,晚上还是回小姨家住。隔壁超市的小张出了些钱帮衬她,说是要跟她合伙,她还问陈未识:“这要是合伙了,他算不算我的股东?可他又不懂养花。”
陈未识硬着头皮说:“算吧,不懂经营的才叫股东啊。”
陈秀云一脸恍然。陈未识根本不想再听妈妈提起张小逢的事,一到这个话题便忙不迭要挂电话。
“啊呀我还要考试的,我不跟你说了……”
儿子难得地竟然开始用考试做借口,躲避和妈妈的对话了。
大概一周后,天气真正开始降温。虽然这座城市不算极寒地带,但冷风挟着湖上的湿雾吹来,便像是在火上淬过的锐利刀片,呲呲地刮人骨头。宋道初回来得也越来越晚,家政阿姨姓庞,有时来问陈未识,宋董几时才回?陈未识便不再管他,自己先吃了。
每次到宋道初回来时,玄关的门一开,便闯进来好大的风声。
他把肥料从迈巴赫的后备箱搬下来,都堆在院子里。看见一楼已灭了灯,便索性对着二楼主卧的窗户喊:“小识,陈师傅!东西都买好了,你教教我,好不好?”
他等了好久,才等到陈未识在睡衣外裹着帽衫做外套,趿拉着毛茸茸的拖鞋出现在门口,又一步一顿地走下台阶,到院子里去,指挥宋道初给凤凰木堆肥。
其实他说得也不多,总要宋道初先提问,他才惜字如金地回答一句。但宋道初觉得这样已经很好,他是很容易满足的人。便听着陈未识的话,把肥料埋进树根底下,还在树干下半部分喷上了除虫剂,再适当地浇一些水。
他劳动半晌,出一身汗,解开了衬衫扣子,对陈未识笑:“这还真不是简单的工作。”
陈未识的双手都笼在袖子里,左脚踩着右脚跷在路头,目光从他颈上的汗珠滑至领口处露出的胸膛,轻轻“哼”了一声。
“我觉得你很适合做园艺师。”宋道初凝视着他,认真地说。
陈未识一怔,撇开眼:“我……我月底考试,还不知道行不行。”
“当然行。”
“我都没正经学过。”
“你怎么没学过?你都学了快二十年了。”宋道初笑。
陈未识不再说话,也不知是不是被他所说服。宋道初想了想,又补充:“不过那块写字板你还是用上吧,练字。”
陈未识气得猛抬头瞪住他,便见他脸上带笑,又是个毫无趣味的冷笑话。陈未识觉得自己不能再让他得寸进尺,再不接话,拧身回房。
宋道初站在原地,抬起头,凤凰木的叶子尚未掉光,夜色下仍绿得丰富,月亮就在那沉沉的叶片上晃荡。
到第二天,陈未识起了个大早,呆在书房里铆着劲儿看了一整天的书,恨不得把所有知识都塞进脑子里。看书的间隙,他意外地收到了凌光科技发来的第一笔月结工资,很少,但却高兴得他一下子把书扔开,转着椅子晃了好几个圈。
他想着该和谁分享领工资的喜悦,先发消息告诉了妈妈、小姨和师父,还在工友群里吆喝了一声。他过去拿的钱见不得人,现在却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他在打工。师父还回复他说:“复习得怎样了?考了证才能赚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