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瞻在一旁搭腔了:“他的成绩还是不错的。”
杨爱棠说:“他在外面多少年了?六年总有了吧?”
“嗯。”
“最初他吵着闹着要回来,你记不记得?还在我们家住过几次。”
“嗯。”程瞻说,“被我撵出去了。”
杨爱棠扁了扁嘴:“那是因为方棱还能收留他。不然我也不忍心。”
“真的吗?”程瞻说,“你还偷偷跟我提议过咱俩出去开房,把他丢家里。”
“……”杨爱棠脸上顿时烧了起来,打了一下程瞻的手臂,又去看方棱。但方棱似乎并没注意到他们的对话,这让杨爱棠松了口气。
“好在他后来就不回来了。”程瞻总结,“他终于长大了,不赖着哥哥嫂嫂了。”
“谁是他嫂嫂!”杨爱棠小声斥他,“他忙得很,也要有自己的事业啦。”
“他的事业?”程瞻罕见地笑了,“你是说他租了个工作室还要我去帮他交房租的事吗?”
“他后来不是还你了嘛!”杨爱棠说着,又对方棱道,“那段时间小闯挺难的,对吧?”
杨爱棠到底是看不下去方棱这样反常的沉默,特意来点他了。方棱想了想,回答:“我不知道。”
杨爱棠吃惊:“你不知道?”
方棱说:“我和他很久没有联系了。”
杨爱棠的眼神静了一下,没有追问。
方棱转过脸去。他知道杨爱棠一向是最敏锐的。
但即使追问,其实也没有什么关系。即使从程闯高二那年起,他俩做了好几年的“网友”,但是说断就断也不稀奇不是吗?
他抬起头,接机口上方的电子屏上,来自希思罗机场的航班已经排到了第二个。还有三分钟就要降落了。
他太熟悉这一趟航班,太熟悉这一个位置。身后有立柱,身前是栏杆,身边还有一个垃圾桶。很多年前他第一次来接程闯就在这里,那时的大兴机场刚刚投入使用,一切还是崭新的模样。他看见他等待的人第一个冲出那道带光的豁口,连行李箱都像要被他拽得飞起来,而后就像一头蛮牛一样将脑袋顶进了方棱的怀里。
一点也不温柔,像要跟他打架,但是抬起眼还是笑,说:“方棱,你来接我了,你真好!”
他想,今天清晨,他为什么就忘了看一眼航班实况呢?他凭着多年来的记忆,一大早就急匆匆地出门,不管不顾地驰来机场,才发现竟晚点了三个小时。他只有硬生生地将时间捱过去。不然他还能怎样呢?
电子屏上光芒闪动,乘客陆陆续续走出。杨爱棠靠在程瞻身上踮着脚去寻,一边还喃喃:“他应该长高了吧?可别再高了……”
方棱看见他了。
程闯的确又比三年前长高了不少,方棱看了他一眼,又看了一眼他哥哥程瞻。也许他现在比程瞻还高。
但他那样瘦。从头到脚的黑,大衣裹得很紧,好像还能听见那挺括衣料拍打他身体,发出空洞的哗哗声。单肩背一个黑色的包,下巴抬起,露出雪白锋利的棱角。目光里没有笑意,很快锁定了人群中的杨爱棠和程瞻,拖着行李箱快步朝他们走来。
杨爱棠说:“欢迎回国!”
程瞻说:“恭喜毕业。”
程闯抬了抬眉毛。
杨爱棠又将方棱拉过来,“见见你方哥,他不知道飞机晚点,白等你三小时呢。”
仓促间方棱抬头笑了一声:“小闯回来啦。”
程闯的目光定在他身上,好像带有冷酷的实质般压住他的肩膀。但很快他也转过了脸,径自拖着行李箱往外走去。
杨爱棠摸了摸鼻子:“你惹他了?好明显。”
方棱望着那个背影:“嗯。小孩子任性。”
杨爱棠说:“那想必没什么大不了啦。”
“嗯。”方棱轻声,“没什么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