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的笑声突然停了,像是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论断,千颉张开指缝,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她,因为盯得太用力,那双眼迅速涨红,乍一看仿佛要?落下几滴血泪。
“我?我羡慕他?”他咬着牙,一字一句地反问道:“你倒是说说!我到底羡慕他什么?”
元虚舟的人生,在外人看来,招人羡慕的地方有很多?。就连元汐桐自己,也对?他表示过嫉恨。但那些说到底,都是表面的荣耀——她并不觉得令千颉受刺激的是这么肤浅的东西?。
她想了想,平静地说道:“你羡慕的是,他放弃一切后,仍旧有重新来过的机会。”
这句话?刚说出口,她便察觉到脚下踩着的地板晃动了几下,耳畔远远地捕捉到了冰柱砸落的声音。
这座妖境,有什么地方已经开始坍塌。
她抓住机会,再次开口:“你遵守了承诺,没有把他的身世说出去,一码归一码,至少?这件事,我很感激你。”
顿了顿,她才?控制住表情,轻声叫了他一句:“舅舅。”
千颉的肩膀猛然震动了一下,他缓缓放下双手,再次直面她。喜怒无常惯了的那张面孔,头一次在她面前显露出堪称呆楞的情绪。
为她这个?包含着亲近意味的称呼。
元汐桐攥住拳头,强逼着自己与?他对?视:“很意外吗?可是,娘亲提起你时,向来都是用‘舅舅’这个?称呼的,只是会加个?疯子来形容你罢了。”
“疯子……”千颉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声线中竟然透着一股诡异的缱绻。
他们身下的台阶在剧烈晃动,整座妖境由于塌陷得太快,传来此?起彼伏的轰然巨响。瓦砾和灰尘一同扬起,将他们周围包裹得朦胧一片,但他并未在意。
她快要?成功了。
元汐桐定了定神?,一句追着一句,几乎是不给千颉思考机会地问道:“你知道吗?我娘在我面前,并没有展现?过对?你很强烈的恨意。你们明明都那么珍视对?方,为什么会弄成现?在这样?娘亲渡劫那日,究竟发生了什么?”
方才?她所看到的记忆碎片里,并没有娘亲渡劫的那一段,似乎那段记忆对?他来说实在是太过惨痛,所以要?完完全全地尘封起来,一刻都不愿意再记起。
记起来的话?,会崩溃致死吗?
元汐桐后退一步,静静地等待着答案。
听到这句话?的千颉却突然站起身来,像是识破了她的把戏,就连眼神?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被触碰到绝对?不能提及的领域令他防御心大起,好不容易散开的妖雾竟然再次开始聚拢。
他将身子背过去,有些焦躁地原地踱了几步,才?咬了咬嘴唇,按着眉头说道:“记不清了,说不定,我只是不甘心她老?是在耍我,所以一定要?找个?机会报复她。”
“是吗?小颉。”
一道熟悉的,不管经过多?少?年,他都绝对?不会忘记的声音骤然在他耳边响起——
“你真的是这样想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