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不是这样想的,他从来不曾这样想过。
想要仓惶解释几句,可无力?和羞耻却将?他袭卷。他也很意外,在实实在在地做了那么多恶之后,自己还能?拥有羞耻这种情感,但在这一刻,他的确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已经没?有意义了,这点无关紧要的误会即便是解释清楚了,对他已经犯下?的罪行也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所以他在将?元汐桐驱逐出妖境后,只是静静地转过身,站在原地,看着阿姐,不发一言。
其?实,这么多年未见,他有很多话想问的。
但在完完全?全?感受不到阿姐任何妖力?的情况下?,他又觉得自己什么都不需要问了。
因为在她妖脉尽断之后,她一切的苦难,都是拜他所赐。
已经麻木到极点的心在一钝一钝地跳,原本跳散了,不知去了哪里,这一刻却重新聚拢在阿姐那张和渡劫前没?什么变化的脸上?。而她正在朝他走近,一步一步走得很轻,也很稳。
他在这样的脚步声里,竟然品尝到了幸福感。
眼眶没?来由?地开始发热,原本他以为已经被他抛弃掉的泪腺又奇迹般地长了回来,阿姐的身影在他眼里变成模糊的色块。
在眼泪滑落下?来之前,他再次背过身,不再看她。
已经够了,临死之前,能?看到这一眼就足够了。
“原本我还只是想试试能?不能?直接踏进来,没?想到真的成功了,”炎葵在他身后停下?,转着脑袋四下?打量了一番,才轻轻巧巧地说道,“是特地等着我来,所以毫不设防的吗?”
“……”喉头哽住了,所以千颉使劲吞咽了几下?,才稳住声线回她,“嗯,因为一直盼着你来。”
“阿羽的神识被你赶出去了?你有没?有为难她?”
“有的话,你要教训我吗?”
一问一答间,他的回应堪称冷漠,炎葵却并未介意。
事实上?,自那次渡劫失败之后,她已经很难感知到别人的情绪了。即便是在看清千颉的衣饰头冠还是二十?年前,他背叛她时的模样后,她的表情也是纹丝不动。
“小颉,”她淡淡开口,“我赶了这么远的路,来见你最后一面,你就只打算把背影留给我吗?”
一句“小颉”令千颉低低地笑了一声,垂在身侧的拳头却攥得连指骨都要裂开。精心维持的幻象在此刻再也撑不住,他又变回了早已经习惯的披头散发的样子。
长期不曾在阳光底下?活动令他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青白色,在空旷的殿内幽冷得像是下?一刻就要长出尸斑。
这副模样实在丑陋,他伸手将?面颊捂住,下?意识地就要将?自己的身躯藏起来。
“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了?”炎葵在他身旁蹲下?,透过千颉垂下?的发丝去看他,他却应激般地缩了缩肩膀。
过了半晌,他才自嘲般地开口:“因为做恶的感觉很爽,爽得完全?停不下?来。”
“所以你先是杀了我儿时最要好的同伴,再屠尽了比翼鸟族,将?所有曾经欺凌过你的羽族尽数一个?一个?地清算……这样做,能?让你感觉到快意,是吗?”